营川县公安局看守所里,彭友道刚进去就被打了个鼻青脸肿。
在入监的犯人中,打架斗殴、杀人放火、偷盗抢劫的自誉为好汉。他们看不起流氓犯罪、坑蒙拐骗入狱的和所有入狱前曾有职务的,认为在里边谁的拳头硬谁是老大,大凡新人进去与老犯人之间都有一番较量。
较量中胜出的自然是监室的老大,败下来的则成为全监室人的小弟,包下倒马筒的活,晚上睡在马桶边上,不仅闻味,还要听屎尿落进马桶时的响声,吃饭时要最后一个分到干粮。
其实,监狱里的饭是足够犯人吃饱的,但他们在里面闲着无聊,没事也得找个事。比如窝头的面全是机械切的,重量一样,但监室里的老大认为下面眼小的窝头大,要先挑眼小的,最后眼大的留给大家共同的小弟。
彭友道进了监室的第三天,脸上的肿已经消得差不多了,看守员进来喊着他的编号说:“XXX号提审。”
彭友道按照监狱内的规矩应了声:“到。”跟在看守员后面出去了。
他现在知道,落在公安人员手里,远比落在那帮罪犯手里遭罪轻。
到了审讯室门口,看守员先推门进去,他蹲下身子,喊了声“报告政府”,听到里面传出一个威严的声音:“进来。”
这才站起身进门。
看守员在他进屋后马上出去了。
屋里坐着一位身着便服的年轻人。他目光像刀剑一样刺向彭友道,问道:“你知道我是谁吗?”
彭友道看了他一眼,又连忙低下头,没有说话。
年轻人就是李中华。
他上班后先到了看守所安排好审讯室和监听室(那时因科学技术水平达不到,公安局看守所还没有监控能力,只有监听设备),等到赵茹与欧阳雄和地纪委重案一室主任坐到监听室的桌大旁边后,他才安排看守员去监室提彭友道。
他用手往桌子前面的一张凳子上一指,压低嗓音说:“坐下说话。”
彭友道坐下后,他再一次问:“你知道我是谁吗?”
彭友道这次看得比较仔细,过了才老大一会才摇头道:“我确定没有见过你,不知道你是谁。”
李中华提高了声音,气愤地说道:“你不是说你去过我办公室两次吗?第一次去与我谈利益分成,第二次去给我送钱,咱们见过两次面了你还不认识我吗?”
彭友道问道:“你是?”
李中华说道:“我就是你刚进监狱就检举的那个县委书记周胜利。你看着不像吗?”
彭友道说道:“我与你通过一次电话,听口音的确是你。你怎么知道我被公安局给关了,又怎么进了看守所的审讯室?”
李中华道:“不是告诉你了吗?我是周胜利。你觉得我这个县委书记在营川没有自己信得过的人?咱们两个从来没有见过面,你却说你两次进我办公室,与我谈利益分配,给我送钱,究竟是何目的?”
彭友道没有料到他是“周胜利”,但他从皇甫高那里知道周胜利是个三十岁上下的年轻人,年龄果然对上了,索性实话实说:
“我为了能把农机厂买到手,前期已经搭上了好多,你却挡着不让卖给我。你一个县委书记充其量不过是七品芝麻官,井里的蛤蟆,只见过巴掌大的天,与省城的人玩,远着呢。”
“周胜利”说道:“你以为组织上能相信你那些瞎话?你根本没去过我办公室,咱们两个也没见过面,你说的那些假话都没有事实根据。县农机厂只是耽误了两个月的生产,没有造成国有资产的流失,我劝你收回你检举的那些话,我也让公安局给你留一条路。”
彭友道说:“把农机厂卖给我就是给我留了路,不然就是没留路。”
“周胜利”说:“要我放了你可以,把农机厂卖给你不行,反正我也没收过你一分钱,在今天之前咱们也没有见过一次面。”
彭友道说道:“你说没见过面空口无凭,我说见过面,是在我答应分一半利益给你以后你批准把农机厂卖给我有证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