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靖见文秀考虑周到,心中甚是安慰,便将这些日子发生的事对文秀讲了一遍。大约半个月前,府里突然闹了鬼,从此之后,薛氏夜夜见鬼,半夜都会闹的整个府邸鸡飞狗跳,不得安宁。起初几日,大家倒也真怕鬼,不用薛氏闹腾,府里的灯火都通宵不灭。但情况依然没有好转,甚至越来越糟,薛氏白日里也开始见鬼了。陆靖与薛氏貌合神离,在外人面前表现的夫妻恩爱,但因着陆府的原因,陆靖甚是不喜欢薛氏,是以,两人夜里是没有同房就寝的。正因为这样,薛氏日日不得安宁,写了信回京都,陆老爷子和陆夫人将他骂了个半死,并勒令他必须与薛氏同眠。陆宅闹鬼,本就人心惶惶,陆靖为了安抚人心,也为了避免京都的唠叨,便妥协了。但是,事情同样没有得到好转。薛氏白日夜晚照常闹腾,睡熟之后就大喊有鬼,抓着他是又抓又咬,一连十来日皆是如此,折腾的他都快跟着疯了。府里该请的巫师、术士、道长,全都请了个遍,可偏偏,薛氏还是喊有鬼。因为反应过激,她房里伺候的丫鬟被她吓走了四个。前日,薛氏经过这些日子的折磨,奄奄一息,昨日终于安静了一宿,而人却越发的沉。大夫说,精神受折磨太久,身体已经不行了,兴许没几日好活。陆靖将原话一五一十的告知了文秀后,整个人都松了一口气,感觉人轻松了不少。天知道这些日子,他在精神和身体上受到了多大的折磨。庆幸的是,他看上去只是老了一些,比起薛氏年纪轻轻的恐怕要丢命,实在是好太多。文秀听完陆靖的话,并不觉得陆靖对薛氏有多无情,而是,为两人都感到悲哀。据陆靖所言,两人都并非心甘情愿的结为连理,成亲后也不过是相互折磨而已。如今薛氏快去了,两人或许都能得到解脱。“陆少东家,我府上暂居着一位老大夫,医术了得,你要不要请回去为陆少夫人看看?”不管陆靖和薛氏关系如何,文秀作为一个旁观人,没有理由盼着薛氏去死。如果老者能救她,也是造福苍生。陆靖立即道:“可是孙大夫?”文秀摇头,“不瞒你说,孙大夫之前被人抓走,历经九死一生回来,如今身受重伤,自身难保,他对尊夫人的病无能为力。”陆靖曾是隐约听过一些风声的,如今听文秀说孙老头已经回来了,下意识的点了点头,笑着道:“多谢文姑娘了。”陆靖虽然不喜薛氏,但也不是心肠歹毒的主,曾经想着薛氏死的想法也不过是一时气话,得知文秀府上有医术高明的医者,也不多加耽搁,立即将人请了回去。不管如何,死马当活马医吧!陆靖一走,桃红迫不及待的从门外走了进来,疑惑道:“夫人,陆少夫人该不会真的是邪祟上身吧?”文秀以前不相信鬼神一说,可自己穿越了这事根本无从解释,只能相信怪力乱神,但也并不提倡封建迷信,道:“谁知道呢,不过,陆少东家已经请过人做法了,既然没有改变现状,那就是病。”薛氏,很可能得了失心疯的病。这种人,因为曾经受过刺激,随后在一些事中慢慢被激发出来,最后的最后,便会演变成失心疯,活在自己的世界中。桃红想想陆靖之前的话,心觉这位陆少东家还真是可怜。文秀后知后觉,道:“你都听见了?”桃红不能否认,吐了吐舌头,道:“奴婢不是故意偷听的,只是碰巧来的时候,你们在谈话,我就没好进来打扰。”最关键的是,还是怕听不到那些个八卦内容。文秀对自己身边的人算是了解,知道桃红不是多嘴之人,也不与她过多计较,道:“你来寻我可是有事?”桃红连连点头,道:“夫人,小少爷哭闹着要找您,奶娘根本招架不住,他他都快把床板给闹散架了。”文秀闻言,连忙去抱儿子,等将人哄好交给奶娘后,一出门便碰到了从陆府回来的老大夫。“老大夫,陆少夫人的病可还是有救?”老者轻轻地摇了摇头,叹了口气道:“可怜啊,年纪轻轻的,竟然得了失心疯。府上的人又没及时求医问诊,晚了。”薛氏自己把自己给吓疯了!文秀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感觉,同老大夫说了几句话,便往灵堂那边去。李俊的尸体虽然运往京城,可衣冠冢却要运回西塘村安葬。无论如何,落叶归根,即便他一开始不属于西塘村,但那毕竟是他成长的地方。是以,文秀擅自做了决定,送李俊的衣冠冢回乡安葬。棺材里,没有他的身体,只有他生平最爱穿的一套衣裳,以及他曾送给文秀的那副耳坠。文秀想,他走了,那副值得自己喜爱的礼物,她也不想再看见了。世上悲伤的人那么多,可为什么,他们,却是其中之一呢?老天爷,还真是不公平!正文回乡翌日天还未亮,李府便发丧了。抬棺的人是李俊曾经的下属,是曾逸从手底下的人里一个一个亲自挑选出来的。从永安城到西塘村,做马车不过两日路程,但送殡队伍走得慢,在路上,怎么也得耽搁三四天。文秀带着儿女走在前面,曾逸挑了一部分精锐随行,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虽说主子已死,瞬间少了一大半的敌人,可架不住有些阴毒之人,想着将小主子们一并除掉。还有,那天逃走的大梁人,搞不好会趁此机会偷袭李府,杀了孙老头。所以,一切都必须万无一失。送殡的队伍在路上走了四天,一切倒也顺利,第五天凌晨便到了西塘村。李俊战死的消息早就传遍了整个西塘村,只不过传的是李将军,如今文秀护送李俊回乡安葬,十里八村都炸开了锅,谁也没想到,被李家人各种嫌弃的李俊竟然就是鼎鼎有名的李将军。说来也是巧,风水先生看地,将李俊的衣冠冢葬在了李俊另一个衣冠冢的旁边,两个坟头一前一后,看上去格外讽刺。曾逸看着两块墓碑上的字,嘴角直抽抽。虽说他不识字,但字是不是相同的,他还不会比较么?桐桐哭的像个泪人,树儿忍着没哭,但却是红了眼,唯有小天明,还是嘻嘻哈哈的,让气氛格外怪异。等忙完一切,已经是中午了。张嫂子等人早就做好了饭菜,守在文秀家门口,等她带着孩子一回来,连忙热络的迎了上去,擦着眼眶安慰道:“妹子,节哀顺变。孩子们都饿了吧,嫂子家做了吃的,你们将就着吃点。”文秀本想回自家屋子命人生火做饭的,可是,见三个孩子都饿了,家里又长久没住人,便连忙道谢,应了下来。张氏还是与以前一样朴实热情,但他们家跟着文秀发财这几年,家里是大变样。新修了三间青瓦房,也学着文秀家那样,打了水磨石地面,买了崭新的家具。文秀看着自己曾经熟悉的房屋,吃着可口的饭菜,忍不住掉眼泪。她如今日子越过越好,可到头来,却真成了寡妇,李俊那死鬼,真的离她而去了。“秀娘,别哭,别哭”张氏一边安慰文秀,自己的眼泪也忍不住往下掉,瞅着文秀的三个孩子,也是感同身受。文秀再有能力,再有钱财,终究还是个女人。如今没了男人,后半辈子的日子,可要怎么过?“哇”桐桐见娘亲哭了,她也忍不住,嘴巴一撇,连嘴里的饭菜都没吞下,也伤心的哭起来。树儿咬了咬牙,坚强的道:“娘亲,桐桐,你们都别哭了。一会儿该惹着婶子跟着难受了,我们在她家哭,不好。”“是是是,娘亲考虑不周,让你婶子见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