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你这手痒的毛病怎么总是改不了呢?”周晟源放松地靠在椅子里,拿眼神扫他。“呼。”刘园把手中这团红色塑料布展开,张嘴吹气,看着这小块悠悠地在空中飘下,他也跟着悠悠地笑,“多少年了,早成习惯了,就算脑子不想,手还是不自觉地要动。”周晟源看着他,随后把手机反扣到桌上,胳膊悠闲地架着,眼底的光平静而蕴着探究。“死脑筋。”他说。刘园“嗤”地一声乐了:“源儿,你还骂我死脑筋?你自己看起来就是个死心眼的人好伐?小爷我可是潇洒自如,浪荡江湖!”周晟源勾了勾嘴角,未置可否,眼底含笑打量着他。老板娘推开那扇有点晃的小木门,忽的冒头看向他们两个:“两位老板,烧烤还得要会儿时间,要不您看先上点酒怎么样?”一听酒刘园就兴奋起来:“来!上,先上一打!”老板娘应了声“好”,又拿眼睛瞄周晟源,待周晟源点了点头后才合上门出去。“不是,我答话她看你干什么?”刘园不满地问。“可能我比较帅吧。”周晟源喝着茶水,面不改色地道。刘园一听更不爽,把他的玻璃杯拽下来,直接把剩下的茶水全部倒垃圾桶里:“帅个屁,你都有对象了……喝什么茶,留着肚子待会喝酒!”酒一会儿就提上来了,刘园一马当先,一个接一个地开了盖,然后在大圆桌上排成排。“来,源儿!今天咱们不醉不归!”周晟源看着他这未喝先醉的模样哭笑不得,不用猜就知道是心底有事,但他只挑了挑眉,随后站起来跟他响亮地碰了个杯,仰头,将这一罐一饮而尽。——说且这样说,谁又心底没藏点事,没有个人呢?周晟源擦了擦嘴边粘上的泡沫,又拿起一罐,刘园也跟着拿起来,两个人的酒量都不差,又是十几年的兄弟,这比下酒菜还下酒。等到烧烤和小菜端上来时,一打已经干掉了大半,刘园豪气地一挥手:“老板娘!再来一打!”老板娘立刻喜滋滋地应下去了。菜上了,周晟源反而放慢了喝酒的速度,拿着根烤得焦香四溢的牛肉串吃得津津有味。刘园把易拉罐嚣张地往桌子上一拍,瞪着他:“怎么不喝?”周晟源慢条斯理地吃着烧烤,除了脸色有些红外看不出来醉了:“先歇歇,你继续。”话音落下,刘园的身子顺势一摊,屁股跌进座椅里,手臂往桌上一横,打翻的易拉罐瞬间哗啦哗啦地涌出大滩黄色的酒液,在粗劣的红色桌布上蔓延开。“吖!”刘园低低惊了声,周晟源往后挪了挪,顺便把烧烤盘子也往自己面前带了带,习以为常地继续吃着。“我本来打算跟你说点什么来着。”刘园搔着自己的头发嘟囔道,“但是我现在想不起来了。”“说说姚菁?”周晟源声音平淡,仿佛念出的是一个举足无轻重的名字。插|进发间的手指顿了顿,刘园怔了怔,随后像赌气一样地说:“才不是!”会忘的,再给点时间。他偏过头,脸颊抵在手臂上,看着周晟源讪讪地笑:“是说说你家秦笑。”他笑了下,笑容挂在脸颊上,被这姿势挤得有些变形。“秦笑这件事,叔叔阿姨知道吗?”刘园问的轻声,周晟源同样悠闲地夹起一粒花生米放进嘴里,嚼了两下后才开口:“……还不知道。”他抬眼看向刘园:“瑶瑶最近刚知道。爸妈那边,我打算找个合适的时机和他们说。”他的声音听起来平静而波澜不惊,像是胜券在握,又像是心如止水。“合适的时机……”刘园在嘴里念叨着这几个字,然后他抬起头,眼泪毫无预兆地突然从眼角流了出来。他说:“源儿,你会更难的。”周晟源垂眸,眼底的神色晦昧不清,他看着桌上顺着塑料桌布折痕而蜿蜒的酒渍。黄颜色的液体在劣质的红色映衬下颜色有些发白,不知道是谁影响了谁。他看着这场景,浓浓的酒气包裹着他,酒精和麦芽味混合着,还有烧烤的焦香和油腻。过了许久,久到酒渍快要干涸,和塑料布融为一体时,他开口,缓而冷静、清醒地吐出几个字。“我知道。但我无所畏惧。”兄弟小间里静了好半晌,嘈杂的喧哗声、劝酒声,男人粗犷的喉腔、女人尖锐的嗓音,玻璃酒瓶和易拉罐砸在木桌上的脆响与“嘎嘎”响,烤肉在炭火上滋滋冒油的声音……所有的声音都被隔绝在小间的那扇木门外,周晟源的眼睛落在桌上,他拿起一瓶酒,平淡无奇地灌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