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门吹雪心里透彻,心底微微一揪只俯下身径自将小姑娘一抱,轻轻拍了拍小丫头的后背,声线依旧是薄凉的:“不怕。”
那惯于执剑的手掌厚实而温暖,芽芽在他怀里憋了半晌终究是没憋住,骤然哭了出来,眼泪尽皆蹭在西门吹雪的白色衣裳上。
西门吹雪却是没有在意,只是将怀抱更紧了几分,大步向屋里走去。
叶枫躺在床上,人是醒着的,只是看上去有些浑浑噩噩,听到声音只道是落月碧黛,便捧着一个药碗苦着脸叹气要甜果子:“太苦了。”
“那就不吃了,”西门吹雪挑着门帘走进来,将芽芽往旁边的凳子上轻轻一放,便伸出手摘了毛巾极其熟稔地探了探叶枫的额头,触手所及一片微热眉头便是蹙了起来,声线微凉却又极为好听,只淡淡问道:“怎么病得这么重?”
叶枫看着站在床边的西门吹雪,感觉有些目瞪口呆。
那么多天的混乱幻觉一时之间成了真,只觉现实与梦境都恍惚起来,没边没际地将人裹了起来。
叶枫低咳一声,有些狼狈地将药碗往旁边一放:“我在外头睡着了,着了风寒。”
西门吹雪看了叶枫良久,最后不轻不重地颔首道:“我给你配药,这些东西暂时先别喝了。”
“……好。”叶枫终究是笑了出来,不知道为何那么多的疑虑也好焦心也罢尽皆消失殆尽,唯一余下的就是那样的心安。
“好生歇着。”西门吹雪将被往上拉了拉,极其熟稔地给叶枫的枕头放平,语声带了三分温和意味。
叶枫紧紧看着面前的西门吹雪,将某人眼底的暖意尽收眼底,于是一直昏昏沉沉的心思就慢慢沉着下来,他张开微微干涸的唇畔递过一个舒怀的笑意:“我知道。”
那人依旧是不善言辞,依旧是波澜不惊,只是叶枫却看得出西门吹雪的焦灼与关切。
多好,这世间就有那么一个人,他心思薄凉,他以剑为生,可是他却肯将那不食人间烟火的心思为了你而停留在这尘世三千。
所以纵是前路有再多险阻亦是罢了,人这一辈子,为了这样一个人总是要心甘情愿赌上那么一次。
“西门,”叶枫阖上的双眼复又慢慢睁开来,他看着已是走到门前的西门吹雪,那人的背影厚重而坚实,莫名让人的心彻底安宁起来,于是叶枫浅笑开口,只是一字一顿认真道:“有生之年,定不负君。”
我欲醉眠芳草间
有那么一句话叫做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西门吹雪定在门边站了良久,眼底的神色变换了千重,最后却只温温应了一声,“先歇一会,我去给你煎药。”
再无其他。
只是叶枫已然很满足,他趴在床上笑眯眯点了点头,然后目送着西门吹雪的身影消失在门外。或是那些大夫说的都是没错的,心病只需心药医,叶枫将心里的话说了个通透整个人便也清明了不少,索性就着趴着的姿势对芽芽说话,有一搭没一搭聊了一会就见西门吹雪回来了,手上端着一碗药,旁边还放着一小碟蜜饯,见人巴巴地望过来便叹了一声:“我没加苦味的药材。”
叶枫闻言便是眉开眼笑地将药碗接了过来一饮而尽,然后又就了一口蜜饯,人一精神好奇心立马就起来了:“哎对了西门,你怎么来了?”
西门吹雪沉默了一会,心里掠过千万种答案最终还是选择了最简单的一种,他的眼底眉梢尽是淡然:“我来送马。”虽然那小闪电一进门就被小厮牵走了西门吹雪自己也差点忘了这个由头。
好在叶枫历来对西门吹雪的话都是尽信不疑的,此时便也就颔了颔首坦然笑道:“幸好你来了。”
素来习惯了沉默的西门吹雪只觉似乎是有什么阻在了喉间,上下不得。半晌他方才遵从着自己的心微微弯起了唇角,俊美无俦的男人因着这一个简单的表情整个人生动起来,叶枫只觉自己一颗心就像海浪里的孤舟,随着那人的一举一动倏忽落定。
多好,这辈子还能遇到这么一个人。
二人在叶氏山庄停了不到三天,叶枫的病便算是彻彻底底地去了,因着那刘师傅早将开刃前的最后一次细磨完成,留给叶枫的便也只剩下开刃这一样。
想了想他还是决意先去找大哥叶沂。自打来了这叶氏山庄,叶枫和自家大哥的交流实在是不多,偶尔见了面也只是含笑问候罢了,丝毫看不出一家人应有的亲近来,不过是萍水之交而已。
叶沂所居的临安院与那居远楼极近,几乎也就是一墙之隔,叶枫便先去与爹爹报了个平安,好在那叶行远许是被叶枫那一场病唬着了,这回也没提芽芽的事,只是叮嘱多多小心,休要中了歹人招数。
然后就是大哥叶沂……与这么一个交流障碍严重的人深谈套话,叶枫只觉万念俱灰都不足以描述此时此刻的心情,和这人深谈什么的真的能套消息么?
瞅了瞅四下无人,叶枫怀着满腔悲怆心情索性就在墙外扯着嗓子准备嚎上两声,只是权当壮胆便拉着长戏腔唱道:“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
“……二弟既是来了就请进吧。”侧门在眼前被豁然拉开,门后是叶沂平静无比的神情,此时似乎还带了一些将收未收的笑意。
叶枫饶是脸皮再厚,此时也不免腾地闹了个大红脸,不知道被这人听了多少去,只好干咳两声挠挠头:“大哥。”
叶沂面色平静,手中拿着一枝新柳,显是刚折的,他颔首淡淡嗯了一声,便转身做了个请的手势示意叶枫里面坐,那动作优雅华贵看起来好看的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