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旁不放心跟来的师爷看到这一幕,连忙挡住视线的领头人推开,一边赔笑道:“好、好,您稍定。”一边在领头人耳畔道:“快!把县令请过来!”
“可他说要见知府……”领头人还有些踟蹰。
“快去!”师爷推他一把。
见领头人跑远,丫头有些不放心,悄悄说:“你能请来知府吗?”
我拍拍丫头的小脑袋,道:“放心。”
香烟袅袅,衬着一干人盯着我的神情,显得格外悠然自得。大多数时候,我是很和蔼可亲的,偶有发火,不动声色就能压下,只是,等待最会磨练人的耐心,想生气,想骂人,但也只能想想,丫头在旁边,我得矜持点儿。
忽然,门口传来车龙马蹄声,吵杂的很,我抬头,见一精致的轿子停下,走出一精干瘦弱的老头,老头一脸官派,胡须长长的,看的我很是眼奇。
朝堂当官的,十个里有九个是胖子,能看到个没得肥胖症的官儿,洒家来这小客栈也算值了,可惜,这人我不认识。
师爷走过去,指手画脚说一通,丫头看起来很紧张,紧紧拽着我衣袖……真是不明白,就算出事了也是我倒霉,丫头紧张个什么劲呢?莫不是,她在担心我?
心中窃喜。
官老头走到我面前,问:“你是何人?”
我摩挲着茶杯沿,一圈一圈转,看着茶叶起起伏伏,但就是没理他。
“你到底是何人?”他有些恼怒。
啧,虎落平阳被犬欺。“我说了,我要见知府,来个县令是什么意思?”
官老头想教训我,被非儿拦下,也不知嘀咕了些什么,他阴毒的等我一眼,朗声:“来人,去找陈大人,就说一位姓雷的官人找他。”
罢了,施施然坐我面前,丫头忙不迭斟杯茶递过去,他瞧也没瞧,倒是被师爷拿走。
丫头有些沮丧,我轻声道:“把茶壶放下。”
她顺从的放在一边,看着我,我亦观察着她——几年不见,她并没有太多变化,只是苦于疲劳,气色不佳,看起来很没精神,头发也有些焦黄,不似记忆中光线柔顺,和她说话,我说一句她答一句,让我好顿不适应,毕竟,我不是一个爱说话的人,也不是一个有耐心找话题的人,从前宫里,我和她相处的大多数时候都是她喋喋不休的絮叨着琐碎的事情,如今变成了我主导着谈话内容,苦不堪言却乐此不疲,唉,我真是放着好时光不珍惜,这时候后悔。
人不外乎一个贱字。
等了许久,门外终于又来人,不过,这次来的并不是陈知府,而是一位穿着家仆衣的中年男人,看见我,恭恭敬敬行大礼,头都快碰地才起来,道:“我家老爷请您上轿,这里不适合谈话,望您见谅。”
“见谅、见谅,没啥好不见谅的。”我挥挥手,面上满不在乎的带跟着上车,心里却是了然。肯来接我,想必他一定是知道了我的身份,但又拿不准,所以让人来试探我,真是个老滑头。
出了门,深青色轿子摆在道旁,一前一后,应该是专门为我与那个县令准备的,回头漫不经心的看非儿一眼,却见非儿对我颔首,一脸:‘我知道了’的表情,然后,大大咧咧的搀着容嬷嬷,一把推开正要上轿的瘦县令,和容嬷嬷进去了。
瘦县令很受打击,脸上出现:=o=!!!!!!!!的表情。
果真,和我混久了,脸皮的厚度会呈次方数增长吗?我看着新一代杰出人员,心里满是凄凉。
瘦县令回头看我,想让我把非儿赶下去,我知他的意思,装作没看见,一个箭步窜上轿子里,掀开帘子,却见丫头站在一旁,并不上轿的样子,问:“丫头,上来呀?”
她摇摇头:“我只是一个婢仆,不合适。”
“没什么合适不合适的,我不在乎、你不在乎不就成了?上来,走道多累呀。”我伸出一只手,拽她。
丫头脸一红,四下看了看,见都在看她,羞赧,忙上了轿子,和我挤在一起,嘿嘿,我左她右。
入座,起轿,丫头丫头摸摸这、看看那,一副新奇的样子,我看着好笑:“丫头,好好坐着。”
“哎。”她应下,没过多久,又开始乱动。
她闲干坐着没意思,撩起窗布,一看看见跟着轿子走的瘦县令。大热天,路途又长,他累的汗流浃背,丫头看他辛苦的样子,有些不忍,回头对我说:“能不能也给他弄个轿子?他好辛苦的……”
我凑过去,他显然也看到了,一脸清高的白我一眼,我瞪回去。
“没事,回来吧。”我把窗布放下,自己坐在右边,让她坐左边。
这辈子,我最恨的就是那些读书人,仗着自己肚子里几两墨水,看谁不顺眼,那毛笔尖就像疯了死的,什么都干说,堂而皇之的恶心人。一面挂着道德的旗标,一边做着猪狗不如的事情。我阿玛是名猛将,家里除了笔墨纸砚就没什么高雅的东西,他们一边巴结着一边排挤着。
丫头还想替那个瘦县令说些什么,我没理,假寐。
堂堂一个县令,怎么就这么沉不住气,不就是没让他坐轿子,至于憋着气跟着队伍走吗?啧啧,读书人,真是一群清高、让我不顺眼的人。
走了几条街,终于到了衙门,青石狮子威武的立在左右,朱门上镀金的把手嵌的紧紧地,看着就让人觉得大气。
下轿,一穿着顺眼的人忙走过来,看见丫头,怔然,问:“您可是雷主子?”
丫头摇摇头,我走出来,笑答:“我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