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屿川的手在洛银的腰间不安分地揉捏着,眼看那漆黑沾满血肉的手就要往她胸前过来,他们二人面前还站着脸色诡异看戏的一群人,她忍无可忍地用手指弹了一下对方的手背,低声呵斥:“先别动!”“呜……”谢屿川将脸埋在她的肩膀处,呜地一声哭出来,颤抖的呼吸炙热地贴着她的皮肤,眼泪很快就将那片衣服打湿了。太真了,这个梦境太真实了!看见谢屿川哭,洛银又舍不得了。她的指腹摸了摸方才谢屿川被她弹过的手背,声音无奈道:“你怎么又把自己弄成这个样子?我分明让你别做傻事……”“我想去找你,我很快就能去找你了。”谢屿川侧过脸,他的思绪浑浑噩噩,能够抱到如此真实的幻象,简直是他这半年来度过的最愉快的时刻。他的嘴唇贴着洛银的衣襟,蹭着她的后颈:“等我再杀一百零三人,便能凑够数量,我就能去陪你了……”“再杀一百零三人,便能凑够一千九百条人命了?”洛银抓着他的手腕,万般心酸不忍都化作了无力地叹息:“屿川,你不该这样对待自己,也不该伤害他人的。”修道界有过传言,人之福报与孽债相等,福泽厚者寿命长,孽债多者有天谴。哪儿有什么以血肉铸成的天剑,那是闲杂古书上的记载,若一人残杀太多生灵,将引来天谴劫,传闻天谴如剑,数万柄割肉削骨,将身体化为血雾,以偿还债则。经历天谴,怎还能活?谢屿川这是奔着死去的。可所谓一千九百条人命,也不过是那些江湖游侠口中随意说说,他怎能当真?又怎能真去这样做?天谴一事也未必为真,已经被谢屿川杀了的那么多条人命,又当如何偿还呢?“别再杀人了,屿川。”洛银帮他擦去他手指上的血迹:“我没有死。”喷在她肩膀处的呼吸突然停止,谢屿川看向洛银的眼神都有些变了,他不知道为何在他的幻觉里,洛银会说她没死,明明……是他亲眼看见她死的。难道是他身体里的另一个魂魄想要苟且偷生,所以就连唯一能看见她的幻觉,都开始为胆怯懦弱和不甘心而更改,企图用洛银还活着的假象,让他就此收手?谢屿川觉得很混沌,他从未如此清楚地感觉到洛银就在他的身边,可又从未如此疑惑,为何明明走到这一步了,却还在妄想偷生。谢屿川觉得头痛欲裂,分明这么多天过去,他已经能习惯忍受着这些痛苦,可在见到洛银的面容越来越模糊时,仍无法习惯失去。他抓着她的衣袖越发地紧,身上的力气却越来越弱,四肢软了下来。谢屿川从背后抱着洛银的姿势,变成了彻底趴在了洛银的身上,他固执地想要睁大双眼,可眼皮实在太沉了,那股困意来势汹汹,就像让他这几个月的不眠不休统一在今日补齐。他以为他会摔在地上,还舍不得松开洛银的腰带。高大的玄色身影瘫软地倒下后,被一群雪花幻化的蝴蝶轻松拖住,谢屿川就像是陷入了柔软的棉被之中,灵气环绕,于他周身形成了一层保护结界。宁玉见状,忍不住出声:“洛尊者,打算如何处置他?”洛银尚未开口,倒在一旁没出声的涂颜突然朝她扑了过来,她想抓住洛银的衣摆,但洛银后退半步,涂颜便直直地趴在了她的脚下。她哭着对洛银磕头道:“请洛姑娘不要伤害谢公子,谢公子不是坏人,他、他是为了救我才会杀这些人的,你念着过去谢公子对你的好,不要伤害他!”洛银略歪着头,看向朝她磕拜的涂颜,心里五味杂陈,她也不知要用什么态度来对待涂颜,毕竟方才她出现之前,谢屿川是将对方抱在怀里的。她沉睡的这半年,发生了什么?谢屿川对涂颜,又是何种感情?心里的酸胀让洛银有些无所适从,她不愿往那方面去想,便对宁玉道:“屿川伤人,是他的不对,此事我会给修道界一个交代,但宁玉,你也知晓他的情况,那些人虽经他手而死,也未必全是他本意所为。”宁玉自然知道洛银的意思:“难道洛尊者,还能有其他办法化解九州门派与他之间结下的仇怨吗?”“如今苍生应当也知晓当年灵州雪山下,妖界和人界结契的真相了吧?”洛银的手指轻轻弹了一下金钗,那金钗便完好无损地重新落在了她的发上,与纤云凝聚而成的发钗契合地融为一体。她低头看了一眼倒在一旁的谢屿川道:“有人不想让两界好过,那便让那个人付出代价,谁害得修道界没落,谁害得人妖两界持续几百年的仇怨,谁妄图成为此间主宰,那份罪孽,便由谁去承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