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路妖孽,胆敢擅闯我灵州仙派!”一名弟子没认出谢屿川来,瞧见山下怒吼的冰狼,吓得身形一颤,喊完这话后便僵硬着脊背往后退。徐灿看他眼熟,壮着胆子倾身而下,待到看见谢屿川那张固执狰狞的脸时,心中大骇。谢屿川眼尾的妖纹越发鲜亮,猩红的双眸仿若滴血,他用力撑着往上攀爬的双手上布满青筋,抠抓着白玉石阶磨破指尖,留下了一道道血痕。他认得谢屿川,知道他在名义上是洛银的弟子,只是不知当初霁月的少年如何变成眼下这般,妖气滔天,十足祸害。谢屿川也看见徐灿了,他高高在上地踩着长剑,悬于袅袅仙云中。徐灿是来接他的?因为他来鸿山却上不了灵州仙宫,所以洛银派他来了?那为何洛银没亲自来?徐灿一时拿不准如何对待谢屿川,可见他拼命往山上爬的架势,若不阻拦,山下的阵法结界就算不被冲破,也必然受损。徐灿右臂一挥,给了师兄弟几个手势,他们一同扬起手中长剑,指向麒麟鼎引来雷火,那雷火顺着结界迅速攀上了谢屿川的四肢,像是被雷霆劈在了脊背,烧毁了他的衣衫。谢屿川顿时痛苦的闷哼,他不可置信地看向徐灿,他不明白!徐灿不是洛银派来接他的吗?为何要用雷火伤他?!脊骨处传来的疼痛瞬间让他失力,眼看就要抓不住阶梯,谢屿川满心疑惑痛苦,他不想从台阶上摔下去,好不容易才走到鸿山,好不容易才爬上这么多层阶梯,重新摔下,他不知道自己还有没有力气再爬上来了!可砸在他身上的雷火真的很疼,每一寸火燃烧着皮肤就像是将他血液里的力气全都吸食出来,从四肢百骸封锁他的力量,谢屿川的眼皮越来越沉,他知道自己坚持不了多久。越是清醒地意识到自己下一瞬可能便要摔下去,他越是逼迫自己一定要再扛一扛,或许、或许马上就能见到洛银了。雷火顺着台阶燃烧,噼里啪啦地落在了谢屿川的肩背上,他紧闭双眼浑身剧烈的颤动着,终于承受不住这般痛苦,发出了一声嘶吼。谢屿川的头脑昏沉,双手失力,身体轻如鸿毛,被富有弹性的结界膜拉回了山脚,纤瘦的身体撞碎了那只疲惫的冰狼,天空不再落雪,冰霜还散发着刺骨的寒气。几名灵州弟子围在徐灿身边,担忧地问:“他……死了吗?”徐灿也不知道谢屿川死了没,他只知道麒麟鼎是阻碍未得通报擅闯山门的人的,麒麟鼎中的雷火就是灵州掌门也受不住,谢屿川方才……至少坚持了有一盏茶。“那我们现在怎么办?把他的尸体搬走?”一名弟子才问出话,几人便立刻被阵飓风撞开,眼见一道银光闪过,紧接着九声鹤唳凤鸣传彻山谷。待到他们揉一揉被银光刺过的眼,再朝山下看,谢屿川已经不在那儿了。风中残余的冷梅香气与冰霜撞在了一起,第九声凤凰钟响消停之后,徐灿才回过神,昂着头看向邈邈的书楼,似乎明白了什么,又不敢往深处去猜。谢屿川伤得很重。他身体上的每一道伤口都在散发着妖气,那身衬得他如恣意少侠的玄衣也破烂不堪,乌黑的发丝因为脏乱缠绕在一起,湿漉漉的汗水贴着他的脸庞、脖子,就连喘气都显得费力。鸿山书楼的四面墙壁都是镂空的金雕,每一本书简都藏在金雕的缝隙中,阳光透过书缝照射进来,成了一条条温柔的光线,而光线汇集的中心,书简、书卷散落一地,一条银丝外衫铺在地上,谢屿川就躺在那上面。所有如线的光芒都笼罩在他的身上,于银丝外衫上折射着微光,照得他脸颊苍白、透明,脆弱不堪。洛银抬袖擦去他的汗水,也擦掉他脸上的脏污,此时细细去看才发现,谢屿川瘦了好多。她的心里五味杂陈,实在难受得紧,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心脏,让洛银忍不住鼻尖泛酸,眼眶湿润,可又毫无办法。谢屿川是独自走来鸿山的?看他把自己弄得这般狼狈,路上一定很不好过。他怎么就这么倔呢?一切就像回到了最初,洛银在刚发现他变成人时想要出去给他买一身衣裳,少年都担心被她抛下,裹着被子跟上了街。这回也一样。洛银的不辞而别,让他慌了神,无路可去,便只能追来鸿山。其实谢屿川走到山脚下时她就知道他来了,埋身书海数日,洛银过得没日没夜,不知今夕何夕,头脑昏沉之际似乎感觉到了谢屿川的气息,她又惊又喜,想要下山去见他,可又想起了如今人界将要面临的危机,她又不得不狠下心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