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涂颜没杀过人,否则他就可以名正言顺地让对方闭嘴了。上回割了胡老爷的舌头洛银眉头都皱了好几天,如今谢屿川绝不会轻易在她跟前动手。涂颜也不觉得自讨没趣,反而是两位师姐逐渐看出了她的心思,彼此对视,心下骇然。与此同时客栈内,洛银刚坐下便有烈州弟子端上一杯热茶来。她说一盏茶,便就只坐一盏茶的时间。小客房内的窗户没关,夜风吹过茶盏,热气飘散,她能从这扇窗看见几条街道外的宁玉,那人也没走,只是没靠得那么近。他虽对烈州仙派避之不及,可真当烈州仙派有难时他又放心不下,眼下没有立刻冲过来阻止洛银坐下饮茶,便是想要借由另一种方式对她坦白,借着修梧与宪二人的口,启他难言之隐。关于宁玉之事,修梧长老知道的不多,反倒是宪长老一直看在眼里。宁玉曾是烈州仙派最有望成仙的存在,拜灵州雪山人界与妖界结契所害,五百多年前九州修道界的翘楚陨落了大半,同样埋葬于大雪中的还有许多先人摸索出的修炼法门,因此后来的修道界一落千丈。但宁玉是个天生的修道者,他与过往的洛银一般,一出生便备受瞩目,十几岁崭露头角,已成当时问仙榜上的名人,一时间风光霁月,荣耀加身。有句话宁玉不是在对谢屿川吹嘘,便是当初的确有许多女修士明示或暗示地想要与他合修,宁玉也不似洛银那般当真无欲无求,年轻气盛时也有过几段露水姻缘,可谁也没想到真正让这位有望成仙的英才陨落的,却是一只妖。“那是只从瑰海而来的鱼妖,化身为人,能歌善舞,擅魅惑人心。”宪长老道:“她是妖界这么多年派来修道界中最厉害的一把利刃,以过人的手段夺走了师伯的心,迷惑了师伯的眼,让师伯为了她甚至愿意放弃掌门之位。”任谁都知道,宁玉年不过三十便已入化魂境,是当时烈州掌门的不二人选,前掌门得知他日夜与妖纠缠,呵斥他必须与之断绝关系,甚至为了挽回宁玉走上正途,不惜在门中找了一名修为颇高的女弟子,对外宣扬是宁玉的未婚妻。宁玉被迫留在烈州仙派,眼看大婚将至,他还是逃了,为了追寻鱼妖而去,叛出师门。他们逃到了瑰海,在人界与妖界交界的海面上寻了一座岛屿,而被宁玉逃婚的女弟子面上受辱,非要亲去找宁玉,让他写下书信,昭告天下是他不仁,非她不义。这女子心气高,可修道界的女子一言一行皆被人看在眼里,她此番作为也是为了自己将来打算,并无过错。“但缈师叔去了瑰海后,再也没回来过,她死在那里了。”宪长老道:“她是被那鱼妖嫉妒,号召鱼族蚕食至死的,死后尸骨无存。掌门师尊勃然大怒,修行本就到了紧要关头,却还是因此气结,病卧在床,他的遗愿便是希望师伯回到烈州,从此烈州仙派不与那鱼妖为难,但他们也不许再见。”“可就算掌门师尊仙逝了,宁师伯也从未回来过,后来师叔继任掌门时,宁师伯归来看过一眼,师叔恨他怨他,不许他今后再踏入烈州地界,从此宁师伯与烈州仙派再无瓜葛。”宪长老哀叹一声:“可我知道……我知道的,不是他不愿回来,而是他不能回来,我亲眼看见宁师伯跪在掌门师尊的墓前,磕头认罪,说他被困岛屿,不是不孝不尊。”洛银手里的茶盏只剩最后一口茶,她暂且没喝。若宁玉当真在三十而立之前入了化魂境,那他的修为远不至此,他如今都九十多岁了,他有此修行天赋,六十几年够他入登仙境,更何况看样子,他还能活很久。要是没出那件事,他说不定真能成仙。“上一次宁师伯归来,是因为掌门师叔仙逝,那已是三十多年前,他听了掌门师叔的安排,没再因故入烈州境内,这次却是跟您一同回来的。”宪长老道:“我想在他眼里,您必然非同一般,否则他不会破戒,据我所知……那只妖还活着,就在瑰海海域中。”“你们认为,是妖扰乱了宁玉的心智,阻碍了他成仙之路?”洛银算是听明白了:“你们打算让我去杀妖?”若是一个连宁玉都能被迷惑,被控制的妖,可见如今这天下也无人能杀她了。修梧长老道:“名为杀妖,实为杀心魔。”洛银抬眉:“我又为何要去为宁玉冒这个险?”“您……您没有必须如此的理由,我们恳请您。”宪长老与修梧长老同时开口。洛银垂眸盯着手中已经冷了的茶杯,察觉到了楼下谢屿川似乎有些躁动,就连呼吸都沉了许多,她将茶杯放在桌面,没委屈了自己的胃在大冬天里饮冷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