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王不仅没有责罚邺沛茗,还赏赐了她许多财帛和奴仆、美人。邺沛茗虽然接受了,可转头就以孚帝新丧,举国哀悼为由,遣散了那些美人,又将财帛赏赐给了部下们,紧接着便回到韶州府安安静静地当她的韶州刺史。
转眼便到了定安十一年、建贞元年的四月。
因襄王即位匆忙,礼部匆匆地定下了新的年号“建贞”,但是其皇帝的身份暂未得到广大的认可,也还未宣告天下,所以民间依旧以孚敬帝的“定安”为年号。不过官府自然是要奉襄王为正朔的,公文上用的便是新的年号。
连着下了几日的大雨,却丝毫吹不去萦绕在身侧的闷热。而山岭间的瘴疠也实在是厉害,惹得人生了一身的痱子不说,还气胀、烦闷得吃不下饭。
每到这时候,官办的药局便十分多来抓药看病的人,不过他们都是冲妙手回春又不收看诊费用的陈沅岚来的。
“将军夫人今日可看诊?”有妇人到药局的门口问道。
药局的医博士没好气地说:“将军夫人怎会日日到此来为你们看诊?!”
“可每逢初一、十五,将军夫人都会到此来看诊的不是吗?”
另一个医博士回答道:“哦,将军的小千金病了,将军夫人在府中照看小千金呢!你们若是抱着免费看病的心思来的,还是回去吧!”
“将军的小千金病了?可有大碍?”一些人忙问。
“这我可不知,你们若想占便宜,还是快些离去吧!”
一些人无不失望地离去,有些的确要看病的便留了下来,不管如何,这儿的诊金可比别处便宜了一些!若是一些贫困的人家,看病更是便宜。这都是邺将军和将军夫人实施的惠民的新政!
虽说将军夫人乃一介妇人,一开始的时候虽然只为妇人看病,可也难免会被人指点。可是传到了邺将军的耳中,她不但没有反对,反而说:“又没有规定说妇人便不能行医、不能为人看病抓药的。”
再想想何止是将军夫人为人看病并不感到出奇,连将军的大千金早在几年前便堂而皇之地到私塾去拜师学习便已经昭示了邺将军的豪放和不拘小节来。这小半年来还找了学署的文学博士等人来商议着兴建书院,又规定书院不得拒收女子为生。
之所以是不得拒收而不是要兴建女子书院,因他们考虑到不是人人都有将女子送去读书的打算的。不过这不妨碍一些真的敢和想将家中的女子送去读书的人,动了心思。毕竟他们虽然敢将女儿送去书院读书,但书院却不一定收。
而邺沛茗没少因此事而被一些读书人骂她“不懂礼节、有辱斯文的蛮子”,并且坚决反对女子玷污了儒学圣地。她闻言,并不放在心中,更不会因此而撤回她的决定。
小半年下来,倒是有五六户人家因为书院的束脩低、又因宋瑶在那书院,想借此机会攀上关系而送去读书的。
以前官府都会严格限制妇人上街,不过邺将军到任后废了这条规矩,一开始虽然有妇人依旧恪守规矩而不敢上街,但是将军夫人都时常到街上走动、慰问百姓后,便有更多学她的人。
再者说,这些年来,也不是完全没有妇人上街。一些穷苦人家的妇人为了谋生,便都走上了街,开始找一些工来做,以补贴家用。
招贤
韶州刺史府内,一道身影快步穿过屋舍廊道,走进西厢一间屋内。
“将军!”下人连忙向进来的人行礼,正是身穿官服的邺沛茗回来了。
“安安怎么了?”邺沛茗问道。
“她感染了风寒,如今已退了热,并无大碍了。”陈沅岚从屋内走出,应道。
邺沛茗进去往床上一看,小小的人儿正撇着嘴睡着,小脸的神情看起来睡得并不安稳。她给邺无双拉了拉被褥,又直起身来握着陈沅岚的双手:“劳你照看她一日,幸苦了。”
“这是我的孩子,我照看她不是应当的么?!”陈沅岚剜了她一眼。
“应当。”邺沛茗笑道。
邺沛茗陪着她们好一会儿,在小吏的敦促之下又离去了。陈沅岚知道邺沛茗近来要整治吏治的同时又打算广纳人才,所以要忙的事务便多了许多,心中也没有什么埋怨。
尽管因“邺沛茗不得禁止女子读书”一事,导致被许多读书人骂,可是邺沛茗并没有问罪他们,反而发出了“招贤令”招纳贤士。
如今国家动荡,朝廷多年未曾开置科举,官家子弟自然能凭借着荫补的资格入朝为官,可寒门士子却没有从仕之路。邺沛茗的“招贤令”便是变相的科举考试,为的是招纳人才填补韶州空缺的官职岗位。
韶州因邺沛茗整顿吏治后空出了许多职位,而获得越王的授命后便开始着手准备招纳的事宜。
根据韦叔瑜等人的建议,招纳和选拔的标准有三方面,一看才学:通过考试,选出才识出众的人;二看品行:选拔的人不仅要有才识,还得在品德方面并无可挑剔之处。三看资历:若是有声名在外,又在某一方面有资历的,优先考虑。
“招贤令”发出后,骂邺沛茗的士子依旧有,不过这并不妨碍他们恬着脸来应试。短短一个月,便有来自各地的三百多人报了名字。而衙门将一些名不副实的人筛掉后,还有两百余人可以参加招贤考试的。
而邺沛茗并不打算给他们太多的“复习”时间,在七日后便开始考试。一开始有人担忧是否太仓促了,邺沛茗直言:“我要的便是有真才实学的人,若需要临时抱佛脚的,遇事的时候没一点准备可不行。”
众人觉得有道理,便不再说什么,将整理好的名单交给邺沛茗过目。
七日之后,邺沛茗便在城内的贡院举行了第一场招贤考试。第一场考试写诗、赋、论各一道,为时一日;第二场写策五道,资以政治、军事、民生、文化和经济等方面的问题,为时两日;第三场写帖《论语》十帖,对《春秋》或《礼记》墨义十条,为时一日,前后共四日。
主考官是韦叔瑜而覆考官和评定官都是邺沛茗,韦叔瑜先选出甲等,而后邺沛茗再评定一次,根据她心目中的要求来决定最后的名次。
不过邺沛茗更注重策论方面的才学,当她看见一篇如何从教育方面入手延伸至民生、国治的策论之时,稍微感兴趣了一些。因为这篇策论与现代的“经济是基础,政治是经济的集中表现,文化是经济和政治的反映”这样的说法有些相似。
尤其是他分析了邺沛茗“不得禁止女子读书”的政策的利与弊,还从中揣测出了邺沛茗的意图,却没有持批判的态度。而他又认为,若要真的改变“女子不得为学”的现状,还需从礼制方面着手。只是礼乃安邦定国的国策,不得崩坏,而又需要从改变百姓的风俗习惯开始。而决定百姓的风俗习惯的又是经济的改变……
总的来说,便是要在律法上不禁止、行动上予以支持以及经济上予以改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