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理智地分析地形、推理犯人动机,保下了当时在场的剩下一百多人的命。毛利兰会为你感到骄傲。”
工藤新一慢慢地侧过脸。
最后的那一刻,他终于看到了唐沢裕。他同样不记得这个人,繁忙的手术台边,闲闲而立的男人像恭候性命的死神。
无论他是谁,蓝眼睛的侦探露出了一个笑:“谢谢。”
……
“毛利兰想继续练空手道;风见裕也遗憾无法继续为上司工作。毛利小五郎懊恼于自己没能最后对妃英理认真说他喜欢她,妃英理同样如此。”
垂死之际,被耽搁的梦想从尘封与埋葬中醒来,所有人越过时光,终于看清了最初的那个少年。
满怀遗憾与痛楚的事,却被唐沢裕复述得活像报菜名。他不带感情波动地说完了一长串,又垂眼看向降谷零。“你呢?”
“我。”降谷零顿了顿,“我的……遗愿吗?”
唐沢裕鼻音哼了一声。
“如果我说了,愿望有可能实现吗?”
“当然不会。”
“可这难道不是漫画里的桥段吗?一个人为另一个人送终,帮他完成最后的愿望……”
唐沢裕敲了敲窗。
“这是现实,降谷先生,”他不冷不热地说,“再说下去,我可就要告你碰瓷了。”
降谷零笑起来。“愿望既然不可能被实现,你又为什么要问呢?”
之所以有遗愿,是因为他们还有牵挂的人,还有尚未完成的事。就像工藤新一和毛利兰,彼此成就的感情里早已没有遗憾,所以两人想的都是没有完成的目标,毛利小五郎与妃英理恰恰相反。
早在听他复述前,降谷零已经尝试着思考了一下自己的。得出的结果十分遗憾:他既没有想要联系的人,也没有惦念的事。
就像听闻工藤新一的死讯时,降谷零产生的那个念头一样。
世上只有他一个人了。
“因为我在尝试。”唐沢裕说。
他向后一靠,“莫名其妙地被扯过去……每次只听到一个愿望。没准等你说完,我就能离开了也不一定。”
说完这些,他又催促道:“想好了吗?”
当然没有想好,降谷零没有遗愿。
但这时他心念一动,忽然问:“这就是你的愿望吗?”
“?”
唐沢裕没有听清,于是降谷零重复一遍:“你的愿望是什么?离开,这就是你的愿望吗?”
沉默。
沉默像火山爆发前的寂静,无声中酝酿着山崩地裂般的危险。很长一段时间里,男人像被石化了一般一动不动,降谷零疑心自己又踩到了什么痛脚,不料他突然劈头盖脸道:“你怎么还不死?”
“……”
“为什么只有你能看到这么长时间?”男人抬起眼,降谷零终于看清了他的神色。
冰封一般的漠然冷酷,却并非置身事外的漠不关己,漆黑的瞳孔里火焰跳动,压抑着蓄势待发的风暴。
原来他的情绪远不如交谈中那样平静,或者说那种讥诮的、奇异的微笑,只是男人面具一般的伪装色。在他闲谈的时候,内心其实时时压抑着巨大的痛苦,直到降谷零一句问话,戳中了他情绪真正的爆发点。
那是由仇恨、不甘混合而成的暴怒,刹那间龙卷风般席卷了整片空间,男人冷冷地瞥了他一眼,咣地一声,出了病房。
不知道为什么,降谷零觉得,在他所有的情绪里,唯有不甘的那一种,是冲着自己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