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了入了謇州境内,行程反而慢了下来。一来是道路崎岖,二来一路鸡飞狗跳地催着众人赶路的周小王爷这时倒好似全不着急了,他在正午时分别放飞了两只信鹞,随后就吩咐就地休整当日,还道附近便有条山溪,众人可以将自己拾缀拾缀。
周继戎把话搁下就不管旁人爱不爱收拾,自己倒是自顾自的翻了身衣服朝溪流那边去了。等到回来的时候,已然是洗过了澡换了身干净衣裳,头发高主地束了起来,半干的发梢在他身后荡来荡去,昭示着他毫不遮掩的好心情。
虽然他身上穿的还是那身寻常衣裳,但段宁泽总觉得他今天是特意收拾打扮过一番的。周继戎本来相貌就生得好,这么一整饬,整个人都格外的精神起来,乍一看那种艳丽逼人的精致简直要晃瞎人的狗眼。
段宁泽不知怎么的就觉得有些心惊肉跳起来。
而这种预感在傍晚时分见到来接自己的一行人时便得到了证实。
明显是收拾过一番还要装作若无其事的小王爷老远就跑了上去,向着当先一人喜滋滋叫道:“小白,老子终于回来啦!”作势就要往人身上扑。
好在白庭玉还算知道人多眼杂,架着他的胳膊往一旁轻轻一带,让过了本要挂到自己身上的周继戎,朝着段宁泽等人微微点头示意,温言道:“段公子,刘公子,几位,有失远迎了。”
段宁泽也不知该说什么才好,僵硬地点了点头,目光朝周继戎那里看去。那位显然已是忘形,早已不知收敛为何物,被白庭玉架在一旁之后,又去扑别人,哇哇叫道:“老蒋!老卓!咱们好久不见啦!”
如此倒不显得他方才的举动有多突兀。
其余诸人相互见过,两边人马汇作一处,倒也不急着走了,就在他们扎营处住了一晚,准备明日再动身。
这几天日夜兼程,刘经宇并其余那两个娇生惯养的世家子弟都疲惫不堪,饭后就钻进帐篷里去了。别人能倒头就睡,段宁泽还揣着皇上的重托,虽然全身酸疼,但翻来覆去的总也无法入眠。
他想着自打两方人马汇合,周小王爷对待白庭玉和蒋俞卓问等人时倒也没有太大不同。至少没有非常明显的厚此薄彼,但若是留心的话,总能从一些细小的动作间看出一些端倪来。那看着彼此时格外明亮活泼些的目光,言谈动作间心领神会的默契,到底还是不一样的。
段宁泽被这差事给折腾得心烦气躁,偏偏觉得这根本就没有什么应对甚至阻止的法子。他坐起来发了会儿呆,横竖也睡不着,索性就披衣出去走走。
他本是随意走动,这临时的营地里也没有多大的地方,不知不觉间一抬头,却是来到了周继戎的营帐前,段宁泽本要转身,脚步抬起却又一顿,目光扫去,只见帐门帘子高高地掀起敝开着,里头烛火还亮着,行军榻上却是空无一人。
段宁泽怔了一怔,定眼再看,确实是帐中周继戎踪影全无。他心里隐约就有些不安起来。
这营地里有不少来回巡逻的兵丁,段宁泽忙抓过最近的一个,问他小王爷到那里去了。
这军士莫名其妙地被他抓来,也是一愣,想了想方才答道:“小侯爷吃过晚饭后就骑马出去了,大约是去附近巡视吧。”
段宁泽又追问道:“就他一个人么?还有谁是跟着了去的?”
这名士兵想了想,方才不确定地道:“好像白校尉也跟着的吧,我也没看清楚。”他见段宁泽仓促之间神色里难免带出些古怪来,只当他是在担忧,好心安慰他道:“大人放心吧,小侯爷不会走远,这附近也没什么危险。……再说,还有白校尉跟着呢。”
段宁泽心下苦笑,心道就是因为有那人跟着自己才不放心,他心里想到些什么月黑风高魅发,只是当着这军士也不好明说,只好示意无事让他去了。
这军士也觉得这些文官就是一惊一乍的难待弄得紧,也无意和他啰嗦,乐得他不再问东问西,转身径自巡营去了。走出几步想到了什么,又回过头来道:“大人如果是有什么事,去找时统领便是。”
段宁泽谢过他的好意,只觉得心里无端端就像热锅上的蚂蚁似的,这事又如何能与时未辰音量,只有自己无计可施地围着营地团团转罢了。
当他再次转回到周继戎帐前,正往里探头探脑地张望之时,肩上被人重重拍了一下。
“干什么?”一身劲装的周继戎站在他背后,不知是什么时候回来的,走路居然猫似的一点声音也没有,这时正竖着眉头把他上下一番打量,又接着问道:“你大半夜的放着枕头不去睡觉,鬼头鬼脑地跑老子这儿来干什么?想偷东西?老子可没钱!”说到后来,就跟叫人踩了尾巴猫似的,冲着段宁泽瞪圆了眼睛。
段宁泽原本的来意总不好直说,只好讪讪道:“……在下就是睡不着,起来随便走走。”顿了顿还是忍不住,试探着问道:“小王爷这是去哪儿了?”
周继戎却到底还是不放心,也不答他这话,自己忙进去检查了一番,发现一个钢板都没少的时候,这才出来向着段宁泽爱搭不理地道:“回去睡你的觉!今晚上老子值夜,四下里转转又怎么了?你管老子爱去哪儿去哪儿!废什么话呢!”说着话便越过段宁泽,径直向营地另一边走去。
几句话将面宁泽堵得哑口无言,不过他也知道周继戎就这脾气,眼下自己想必是碍了他的事,于是原本就称不上十分友善的态度也越发变本加厉地恶劣起来。段宁泽知道不能和他一般见识,只好也不理会他说了什么,自顾自地道:“小王爷实在辛苦了。我等既然到了军中,自然也要守军中的规矩,正好如今也睡不着,倒是可以和小王爷做个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