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安子眼看着把宫内淮阳来的一一排查完了,也没有郡主要的人。开始怀疑有没有淮阳籍却没报上来的,下头负责的大太监为难道:“都在这里了,要不安公公再请示一下郡主?”
旁边心思活的,已经开始考虑是不是能借机把自己手下的人送到郡主跟前。做什麽非要淮阳的呢,他们手底下干净漂亮又机灵的孩子多的是。
内廷惜薪司
廊下一个白胖的太监正喝着茶,一旁有小太监为他打着扇。这时候又一个大太监走了过来,一屁股坐下,端起茶碗咕咚咕咚几口喝尽了,嘟囔道:“这天儿,越来越热了!”
说着扯着深蓝衣领呼扇,“您怎麽在这儿坐着?”
问完他就醒悟过来,一擡眼,果然就见前头院子里一个瘦巴巴的小太监正抱着堆放的比他头还高的木柴,往新的仓储间里搬。
一身宫中发的深蓝色太监袍子穿在他身上显得晃蕩,衣服颜色也早已洗得褪了色,此时混合着灰和汗,髒得没法看。
大太阳烤得地面好像能冒出热气来,这个时辰,就是会喘气的狗也早已找阴凉地方趴着去了。这个小太监却抱着柴火挪动着,用他的侧脸顶着过高的柴火堆,生恐落下来。
才过来的大太监又喝了一碗凉茶,身上热意才算下去了两分,这才继续道:“我说你干嘛总跟这麽个孩子过不去?真折腾出什麽事儿来,大热天,也麻烦!”
胖太监冷笑一声:“咱家就是要让他知道,让他喊咱家爹,舔咱家脚,那是他的福气!一个没人要的东西,也敢嫌咱家!”
对面太监嘿了一声:“您这儿倒霉!好不容易挑,挑了一个半残的不说,还是个硬骨头,丢了人还给您老添了堵!”
“谁说不是呢!有这毛病,哪个主子能待见!亏咱家当时费劲巴拉挑了过来,倒是让那帮杂碎看我笑话了!嘿旁人笑话咱家就算了,这麽个狗东西居然还敢嫌上咱家了!咱家不逼他,咱家就把话放在这,非让这狗东西跪下来求着把咱家这脚舔了,到那时候——”他往地上啐了口浓痰:“咱们惜薪司可不用残废,这样的也就够往浣衣局给最下等的宫人洗衣服去!”
对面太监又看了一眼大太阳下那个瘦巴巴的身影,评价了句:“瞅着这样,难!”
如今背地里好些太监下了赌注了,就赌王公公什麽时候能让这个进来两年的小太监把脚舔了,据说赌注加起来都有好几两银子了。
不光王公公折腾他,那些下了注的也都开始各种折腾他。
但凡换个人,这样的日子只怕一天都过不下去。
对面这位大太监见过的人可不少,此时冷眼瞅着这孩子,他就是觉得——别看他不吭声,这骨头是硬的。越折腾,他牙咬得越紧。只是,这深宫里太监们折腾人的法子,他只怕还是不够了解。
大太监淡淡瞧着,不时跟王公公閑话两句。没有怜悯。这宫里可怜人多了,谁会有心情怜悯一个注定起不来的废人。
对面白胖的王公公已懒得多看,往前一凑打听到:“安公公,到底在找什麽人呢?”
“淮阳的,七八岁,八九岁,也可能十几岁听说是浣衣局的估摸着是哪次出去给主子送衣服,得了咱们郡主的眼缘?”
王公公啧了一声:“瞧瞧,这种就叫有造化!”
对面人端着茶碗,这时候哎了一声,朝着前面那个已经进了柴房的背影努了努嘴:“说是淮阳的都报上去,我怎麽记得好像是淮阳的?”
王公公哼了一声:“人家找的是淮阳——人,你瞅他那样!我到时候报上去,上头人过来一看就这样式的?还以为咱家故意恶心主子呢!到时候他再当场犯个病,咱家还得跟着丢人担不是,咱家贱呀!”
“这倒也是。”
柴房里,瘦得竹竿一样的小太监正一点点堆放柴火。他已经十二岁了,旁人都叫他小瘸子。他的衣服已被柴鈎破了,黄巴巴的瘦脸上嘴唇干裂出了血,一双瘦巴巴的手上也都是血口子,有的干了,有的还是新的。
一堆放好,他就立即起身,身子一晃,小瘫子脸上露出一个惊恐的表情,赶紧扶住了墙。好在并没有发病,只是累得狠了,待他一站稳,立即就出了柴房。今天他一个人得把另一个院子中的两大堆木柴都入库。不能耽误,一旦完不成——
被叫小瘫子的小太监木着一张黄瘦的脸,走在太阳下。
月下已经到了仁寿宫。
萧淮和祁白芷也进了永寿宫。
月下到了仁寿宫,萧淮和祁白芷到了皇后宫中。
穿过龙凤呈祥的宫门,一进永寿宫的院子,就见院中跪了好几个宫人。
皇后娘娘就在廊下檀木圈椅上坐着,见儿子和侄女见来了,懒得再多听下头人废话,直接道:“一块儿拖下去各打二十板子,下次再生事,四十板子!”
其中两个宫人还想叫冤,被过去拖人的嬷嬷一巴掌扇到嘴上,一块拉了下去。
很快院子里就清净下来。
两人向皇后请过安,就随着皇后进了正殿。
皇后招手,祁白芷就过去坐在了皇后身边。说起刚才受罚的宫人,皇后轻哼了一声,“两个年轻的妃子争衣服,宫人直接在尚衣局闹了起来。”说到这里她笑了一声:“也不知道那些人怎麽眼皮子这麽浅,为一件衣裳?”
“真是想不到的事儿都有,这一件件全都要靠着皇后娘娘裁夺管理,其中辛苦旁人哪里知道呢。”祁白芷柔柔道。
“可不是!外头有些人还以为本宫天天享福呢,他们哪里知道这后宫一天天的多少事儿!”说着她拍了拍祁白芷的手,“这些呀,以后你就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