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下再也无法像重生开始一样乐观了,她面对着的彷佛是一个看不见的对手。所有她能寻到的这个领域最杰出的人,都看不见它!
她的身体轻轻发颤,她垂下的手却再次攥得死紧。
一切事情的发生,都是有迹可循的!
一定——有迹可循!
月下慢慢道:“继续找,再找!”
小安子应是,退了下去。
这日傍晚,宋婉过来寻月下说话。
西厢房,火墙火炕把整个暖阁烘得暖洋洋的,催开了暖房培育的兰花,春意融融。
月下靠着引枕,手里拿着宋婉刺的绣花,心里却始终转着外祖母的种种。
宋婉发现了月下的心不在焉。
听到宋婉问,月下开口道:“是宫里一个嬷嬷的死”
说到“死”,她心口狠狠一疼,面色几乎是瞬间一白。过了一会儿才能重新开口:“很是康健的老人,说死就死了,让我心里难受”。
宋婉见月下样子,心知必不是无关紧要的嬷嬷,必然是郡主非常在乎的人。她不由多问一句:“怎的就死了?”
月下苦涩道:“就是不知道到底怎麽回事,才这样难受。婉婉,人真的会,说死就死吗?哪怕最厉害的太医,最好的大夫,都看不出一点问题哪怕所有人都觉得没有问题,一个人也会突然死掉吗?”
听到这里,宋婉长睫扑闪了两下,垂下目光,慢慢道:“总有原因的。这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死亡。”
“心悸。突然的心悸,难道这就是最终的原因?”
月下的声音,茫然得厉害。
一声“哎呦”声,让月下回神。
原来是跟着宋婉过来的老嬷嬷!
月下看向她。
这位老嬷嬷赶紧欠身一福,,解释道:“郡主见谅!是郡主的话,让咱想起俺们老太太了!”
这位老嬷嬷本来正盯着云霏和翠珏手里的花样子看,这时候见郡主想听,自家小姐垂着眸,也并没有阻止她多话,赶紧道:“俺们、我们老太太也是这样没的!看着多硬实的老太太,先前人都说谁也比不上的长寿相,结果还不到六十,就黑里乘凉的时候说了句心口疼,半夜人就没了!人这命呢,脆得嘞!”
以前这位老婆子是不太敢说话的,但这半年多,她胆子也大了一些,见郡主这边上下都是怜老惜贫的,有时候听着两个年轻的小姐说话,她也就大着胆子敢接上一句两句的了。
月下听说,看向宋婉:“就是你们那位——,祖母?”
宋婉长睫静静垂着,闻言,轻轻点了点头。
月下也是后来,才从宋婉处听到了关于她父亲和祖母的一些事。知道宋婉的这位祖母又兇又刻薄,她伸手握住宋婉的手,安抚地拍了拍。
宋婉这才擡起长睫,神色平静,看向月下,轻声:“郡主想问,尽管问就是。都是过去的事了,没什麽不能问的。”
月下这才又看向脚踏处的老嬷嬷:“真就除了心口疼,再没旁的了?”
宋婉漆黑的眼睛也看向这位老嬷嬷。
老嬷嬷见郡主问,忙回话道:“绝没旁的不好!别的事我不敢说,但我们姑娘知道,我们这位老太太最爱在村里大槐树下跟人说话唠嗑,身子但凡哪里有一星半点不舒坦,最能张扬!偏偏她老人家这身子骨是村里有名的好,平时最多嚷嚷个腿疼,连伤风感冒都少。谁知道呢,偏偏那晚阎王爷要她老人家的命?她娘家人个个可都是长寿的,当时为了这事,她娘家那边还——”
老人说起当年旧事,兴起,不由就话多了起来。说到这里,老嬷嬷一住嘴,看向宋婉。
宋婉淡淡道:“说就是,没什麽不能跟郡主说的。”
老嬷嬷这才又道:“她娘家人厉害,不愿意!非说是给人害死的!又是找大夫又是找官府,连仵作都来了好几个,结果什麽也没有!血口喷人!后来俺们村都不让她娘家人上门了!他们闹得过分啊!那时候家里就一老一小,就是俺们婉姑娘,还不到十岁的姑娘!亲娘去年不在了,大公子去县学堂念书了,每个月就能回来那麽几天!郡主您说,老太太那边娘家人是不是血口喷人?家里连人都没有,谁能害她呀!把俺们村里人给气的!”
过去这样久,提到当年这些老嬷嬷还气愤呢:“那闹的!其实,谁不知道因为啥呀,俺们婉姑娘没爹没娘了,姑娘的婚事老太太想做主——”说到这里老嬷嬷哎了一声:“老太太也是给娘家侄子哄的,非要把姑娘订给娘家老表的儿子!那样一个人,嗐,不能细说!老太太能糊涂到什麽地步呢——,当时连大公子都不知会,就要趁着大公子回来之前让那边下定!姑娘那时候才十岁啊!老太太就是给人哄迷了!说句不好听的,只怕到最后阎王爷都看不下去了”
宋婉垂着漆黑的眼睛,静静听着。
月下紧紧攥着宋婉的手,正想让老嬷嬷别说了,就听到老嬷嬷说:“仵作查了半天,什麽都查不出来!别说中毒的样子,老太太死了反比活着的时候面皮还嫩,尤其那个眼睛,扒开一看,比活着的时候还亮!都不用仵作,村里人一看就知道,哪个中毒喝药死的能这样鲜亮?谁没见过中毒死的,一个个不是青就是紫不拉几,银针一进去黑半截子”
月下一双眼睛唰一下盯住了这位嬷嬷。
宋婉能感觉到月下攥着自己的手一紧,她静静垂着长睫,听到月下发颤的声音慢慢问:“死者的眼睛,亮?”
老嬷嬷点头:“是呢,不知道姑娘还记得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