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泪好似清明时节的雨浸润了地面,让她的脸上皮肤带出了腻滑,闪动着光泽。虽擦去了泪痕,可白皙的脸上眼皮红得格外格外惹眼。
她鼻尖轻轻翕动了一下。
宋晋立即移开视线,见月下过来,递上了茶碗:“郡主,喝些水吧。”
这次月下注意到了,宋晋递过茶碗用的是左手。
她的心再次轻轻一抽,掩饰地咕咚咕咚喝了好几口。
还是宋晋轻声提醒:“该歇了,润润嗓子就好了。”
月下立即停下,放下茶碗,目光再次从宋晋微微垂下的右手擦过。
夜很静,宋晋的声音很轻,带着能够平息一切、安抚一切的安静。
“郡主,真的都过去了。其实,也并没有郡主想得那麽艰难”说到这里宋晋顿了顿,“臣本鄙贱,天幸之,得攀明月,又蒙郡主体恤,已觉万幸之至。”
二十三个字,结束了他所有的过去,依然是臣下的恭谨。
每一个字都敲在月下心头,让她酸楚得要命。她狠狠咬住唇内侧,她已说了不哭,就不能再哭了。
宋晋看了月下一眼,轻声道:“知道郡主不嫌弃臣,臣已心满意足。旧事如尘,郡主以后都不必挂怀。”
说着他从荷包中摸出一枚东西,递给月下,笑道:“郡主要不要闻一闻?”
洁白的左手掌心,是一枚木质圆球。
月下目光轻轻一颤,看得却不是其东西,而是宋晋左手掌心那道已经淡掉的鞭痕。那样恶狠狠的一鞭子,这些日子也淡了。宋大人右手的伤,得自他十岁,距今已十几年,却依然要小心遮掩。
当年,得多可怕的伤啊。
月下的心再次一痛。却带着笑容俯身凑过去闻了闻。
宋晋顿时一僵,伸出的手一动也敢动。
巴掌大的一张脸凑过来,温热的气息扑在宋晋掌中,让他的长睫轻轻一颤。
“这样特别的味道这是什麽,我怎不曾见过?”月下自问天下稀奇的香料,她都是有机会见到的,却并不曾见过这样一味。
“此木名忘忧,长在极西之地。臣也是儿时从旁人手中得的,那人说他见过极西之地的人,那些人同我们不一样,都是蓝色的眼睛”
宋晋的声音仿佛有种魔力,月下渐渐听了进去,好似一切激蕩的情绪都在宋晋轻声的,关于远方的讲述中慢慢收拢,平息。
她只用问,“然后呢”。
眼前人就会告诉她然后,告诉她一切她想知道的答案。
夜深了。
宋晋把月下送到了已经放下一半的罗帐前,轻声道:“郡主睡下,闭上眼睛,臣可以继续讲给郡主听。”
被极西之地迷住的月下,这才意识到自己还有重要的事儿没有做。
“大人我的你”她语无伦次。
宋晋静静看着她,“郡主还有事?”
月下脸一红,摇头。心道,她如今给与宋大人的关心,也不需要让出一半大床,宋大人必知她无半点怠慢和嫌弃,至于世人的看法,管他们呢!她一定可以找到旁的更好的方法表达她的关心和敬重的,让外头那些惯会嚼舌根子的人知道,不可轻看宋大人,任何地方,一点点都不可以!
这样想着,月下就自己慢慢到了床边。
隔着半放的罗帐,她看到宋晋安静地从碧纱橱中搬出他的卧具,弯腰在那张白日充当坐具的长榻上铺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