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里面的那颗’鸡蛋‘就是芯片本身,别看它只有这么点大小,用的是星际最先进的防扫描材料,我们根本无法知道里面的结构。”“强行取出只会破坏脑部神经,不拆的话,它又一直在尝试接收信号。”时寒低头看了眼菲林娜投影给自己的数据,道:“若瑜尝试过加入指令程序?”“是的,加入指令,让病人回忆起自己的姓名、经历,希望通过这种方式唤醒他的自我意志,有了自我意志,他才能算是一个’人‘。”时寒抬头看向被仪器包围的江风眠——三场开颅手术均以失败告终。这样活着确实毫无尊严可言。“因为没法将神经从芯片上剥离出来,即便剥离我们也没法修复他受损的神经。”人是有极限的,不是所有问题都能用科技解决。医疗舱是修复外伤方面最顶尖的治疗设备,但对这种脑部神经死亡和受损的问题,治疗射线也毫无办法。其他医护人员忙忙碌碌,这名医官悄悄凑到时寒耳边,小声道:“解铃还须系铃人,其实最快的方法就是找到芯片研发人,他肯定还活在这世上!”“还有,我从病患这身血腥气和他身体上五花八门的旧疤判断,他多半混过兽斗场,就连他身上的钨金和能源液都是搜查线索。”江乘舟已经派人去查了,可星海茫茫,星盗势力分布散乱,就如参天古树外表攀附的蚂蚁,根本不知从何找起。“……星盗和无政府主义者都是亡命之徒,肯定不会配合,甚至我们越着急他们就越高兴……”“另一大难题是他的脑细胞活跃程度太低,全靠芯片刺激,芯片休眠后病人的意识就一直处于昏迷状态。我们尽可能唤醒哪怕一瞬间的神智,那都是一次巨大进步。”“但这概率就跟唤醒植物人一样,恐怕真如江大人所说的,科学解决不了的问题,只能交给神学去解决。”“让他醒来。”时寒伫立在防护光罩外,听了许久才开口说这么一句。医官的絮絮叨叨戛然而止:“什么?什么醒来??”“我说让他醒来。”时寒重复了一遍:“切断所有信号源,确保他不会接触到任何外界指令。”“我或许有办法唤醒他。”代价江风眠的记忆像被按下暂停键。但他还记得这里:流放星又称赛特安星球,按照当地语言的意思,是“地狱前的那条河”。事实上这颗星球大气层稀薄,风沙席卷。这里只有漫天的矿尘,没有任何河流湖泊,想要活下去只能依靠军舰运输净水和粮食。由于矿尘弥漫,发光恒星穿过大气层照射在漂浮物上,使天空呈现出血一样的颜色,到夜里更是像野兽张开血盆大口,恐吓着星球上的罪犯们。江风眠麻木地望向永恒不变的场景。这不是赛特安星球,他暗暗对自己说。因为这里没有风。他被困在这里已经很多年,之前发生过什么,江风眠一概记不清楚。记忆断断续续,唯一能让江风眠记住的,是风。风眠……风眠……父亲给他起这样一个充满书卷气息的名字时,或许未曾想过,他会翻越地狱前的那条河,去往一个长眠之地。江风眠为了离开这个世界,付出了太大的代价。火红的天空将他的皮肤也照成红色,鼻尖充斥着腥臭的血味,江风眠低头看着自己双手。那是两只人类的手,皮肤非常粗糙,指关节粗大,遍布着伤疤。但在撕裂兽人的胸腔,扯出他们的血肉时,这双手格外好用。江风眠开始剧烈颤抖。他慌张地用手摸了摸脸——尤其是眼睛那一块,仔仔细细的触摸那片坚硬的皮肤。江风眠有一双金绿色的眼睛,配上苍白的肤色,看起来怯赧又多情。这是遗传自母亲的外貌特征,父亲很不喜欢他眼睛颜色,但江风眠自己很喜欢。他从来没有见过自己的母亲。第一次被丢进兽斗场时,江风眠被一只独角兽人刺穿了颅骨,从右眼到后脑勺,整个贯穿。不幸的是,他还活着。江风眠大口大口地喘息,鼻腔、喉咙里都是血,可浑浊的空气还是努力地进入到他的肺部,维持着游丝般的生命。最终那场兽斗是怎么结束的,江风眠不清楚,他好像被一只手攥紧脖子,直到窒息。在醒来时,江风眠模模糊糊地听见别人的对话——“……全身骨头碎了80都没死,看来编号8492574有戏。”“继续观察吧,太长时间无法清醒,变成植物人也算实验失败,都多少次空欢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