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快黑的时候,岑柏言打电话给了陈威,陈威开着一辆电动车来接。他听家里人说了万叔叔家的事儿,生意场上的那些门道他不关心,岑静香当年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他也不是很在乎,他就担心岑柏言想不开。岑柏言有多喜欢宣兆,别人不知道,他还能不知道吗?那天到现在已经过去八天了,他也没敢问岑柏言怎么样了,生怕勾起岑柏言的伤心事。直到今儿见到了岑柏言,虽然人是邋遢了些,但好歹精神头不错,至少没像电视里头那样儿去自残,也没瘦脱相,陈威总算放心了些。“你今晚住我家,要和你妈说一声不?”陈威问。“不用,”岑柏言说,“估计她也不想见到我。”“”陈威一时语塞,干巴巴地安慰,“好歹是你妈,母子之间哪儿有什么隔夜仇。”“不说这个,”岑柏言摆摆手,“你载我去趟临海那个别墅。”陈威说:“去那儿干嘛?”岑柏言垂下眼眸,良久后缓缓道:“该还的债总得还上。”没有人知道宣兆把自己关在大学城烂尾楼里的三天发生了什么。龚巧担忧的不得了,宣兆的电话打不通,发信息也不回,她想去找宣兆,却被爷爷拦下了。爷爷说让他一个人冷静冷静,龚巧不明白哥有什么可冷静的。她又去问卓非凡,可卓非凡却总是很忙,他总是往外地跑,也不知道是忙什么去了,龚巧还发现卓非凡陪着她的时候也时常走神,常常一个人走到一边去打电话。她敏感地觉得非凡哥变了,以前非凡哥看着她做雕塑,眼睛里是满满的欣赏,现在却是心不在焉;以前非凡哥会带她去艺术馆看展,上回却把她一个人丢在了展厅,自己匆匆离开;以前非凡哥说等她高考结束,他们就正式在一起,可是都这么久了非凡哥还是没有任何表示。也许是他太忙了,龚巧总是这么安慰自己。——非凡哥就要毕业了,事情一定很多,我要乖一点,懂事一点,不能让他为我分心。第四天的时候,宣兆的电话终于接通了。“哥?”龚巧眼泪都要急出来了,“你怎么了呀,怎么不接电话呢?你病了吗?”“嗯,”宣兆的声音还是一如既往的温和,只是多了几分疲惫,“有点小感冒,躺了几天。”原来只是感冒啊,龚巧松了一口气:“你怎么不去医院啊!”“医院治不好,”宣兆淡淡道,“需要自愈。”“你可不能讳疾忌医,”龚巧认真地说,“那你现在好了吗?”“”宣兆给了一个模棱两可的答案,“会好的。”这次出现,他正式宣告重组宣氏企业,也将他和万千山的对立关系摆上了明面。有数名履历优秀的职业经理人替他打理公司,他只需要做好门面工作就可以,包括西装革履地出入各种商业场合、前呼后拥地参加酒会、滴水不漏地接受媒体采访,俨然一个炙手可热的商场新贵。每年名利场上想出头的人那么多,宣兆年轻、英俊、儒雅,加上他传奇一般的身世,无疑是最好的造势话题,给全新的宣氏带来了第一波热度,也拉到了可观的投资。有人评价他是蚕食自己生父的毒蛇,宣兆不置可否。他对别人狠,对自己更狠,他走的是伤敌一千、自损一千二的路子,只要万千山身败名裂,他什么都可以失去。然而,在这天的股东大会上,宣兆的手机突然震动了起来,于是在座的十多人都看见了他们这位异常年轻但却异常果决、铁腕、冷漠的ceo脸上第一次出现了别的表情——他先是不耐烦地微微皱眉,继而垂下眼眸,视线落在来电显示上的那一瞬间,他的眼睫几不可察地颤抖了起来,手里握着的钢笔掉落在地,指尖稍稍蜷起。他看起来似乎有些慌张,可以说手足无措的程度。而后,他端起手边的陶瓷杯,仰头喝了一大口水,又把自己呛得一通咳嗽,甚至呛出了眼泪。也许真的是咳得太厉害了,他眼圈迅速泛红,就和没有力气站直似的,一手支着拐棍,匆忙离开了会议室。岑柏言让宣兆去办临海别墅的过户手续。这栋别墅是宣谕亲自挑选的婚房,写了万千山的名字,后来万千山为了讨好岑静香,把这栋房子给了岑柏言。现在,岑柏言要还给宣兆。他们明明仅相隔了一个月没有见面,却已经生疏的像是陌生人一般。“我不知道什么东西是后来添置的,只把衣服清空了,别的你自己收拾。”地产管理部门外,岑柏言面无表情地把房产证递给宣兆,“产权调查还需要一段时间,我问过了,三个工作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