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公公手一颤,停住,堆出笑试探问:“圣上,回房去教训三殿下吧,这宅院里,多有不便!”
昭怀抽噎声更重,无限委屈。
“父皇恕罪,儿子不敢了。”昭怀啜泣着,见父皇毫无宽恕迂回的余地,只得缓缓的自己褪去一断袷裤,后腰一阵风凉,皮肤揪紧。
噗噗几声,竹条抽在身上,火辣辣疼痛,昭怀紧紧扑抱住父皇的腿不肯撒手,也不告饶只是啜泣,父皇一手按住他的后背,手中竹条又狠狠抽过几下,昭怀皮肉发颤,肌肤如被火灼,只一片刺痛,却不似上次那般苦不堪言,只是颜面扫地,面颊赤热,周身的血急涌去伤处,头脑都空洞洞的没了思绪一般,只顾抱紧了父皇的腿,仰头哀求的目光望着父皇。
竹枝折了,嘎吱一声,昭怀见父皇提了那支折断的竹条在夜色下审视,无奈的一把甩扔在一旁。他知道父皇不过是一时生气,却未动真气,周身解数总算止住父皇去剥第二根竹枝,长吸一口气,提了裤子随在父皇身后乖乖回房。
忘情江湖
皇上打量着昭怀,数月不见,他清瘦了许多,更显那双明眸深亮。弧线优雅的面颊不再洁白如玉,反是泛了淡金色的微泽,垂着长睫,抽噎时肩头也一触一触的,还似昔日在宫里的无赖。
长吐口气,烛光下爱子的容貌清晰,皇上叱责一句:“在凤州可是遂了你的意,疯了心了?”
昭怀也不辩驳,垂了头抽噎,抬眼看他时满脸是泪。
皇上心里一阵心酸,笑骂几句,才给昭怀些好脸色,他竟扑进怀里呜呜的委屈起来。
抚摸着他的头,皇上嗔怪的责备几句。温公公反叹息的说:“哥儿这顽皮的性子令人爱也不是恨也不是。一路上皇上就寻思三殿下在凤州不定如何的淘气,哎,不出所料。”
皇上抚弄昭怀的头,却隔了天青色的包头巾子,随手揭去,慌得手被灼痛般收回。
目光呆滞,直望着昭怀那一头半短的发,手指了他,张张口竟然瞠目结舌。
眼见父皇那春回大地般的脸色渐渐阴沉回严冬,昭怀纳罕的望他,也不知为何,父皇抡起巴掌打来,那手掌只近在咫尺时昭怀惊得闭眼,都能感觉到那阵燥热就在颊边,却未落下,反是一把揪住他的后脖衿,一把提他扔在竹榻上。
昭怀惊得惨叫一声,父皇的目光在榻上扫视一周,顺手抄起一根青竹雕的挠痒用的“挠挠乐”,那三指宽厚厚的青竹板狠狠抡在他身后,“哎呦”一声惨叫,昭怀措不及防,鼻头一酸,眼泪涌出。
不容分说,那竹板狠狠打在臀上腿上,昭怀不敢躲闪,又不知为何惹得父皇发怒,直到皇上打一阵累得停住。
太宗望着昭怀,看到他结到头顶的发散下竟然短如秃尾巴鹌鹑一样的滑稽,心疼一阵,气恼的呵斥:“孽障,你这是同父皇赌气吗?身体发肤受之父母!”
一脚踢翻他,昭怀的眼睛忽闪,泪水盈盈的,委屈的望着父皇,嘴里还是强硬:“那五丈长发再好,属于皇宫,这黎庶之民,留不得他。非是孩儿舍得它,是那灵物不肯再同儿这贫贱之身为伍。”
温公公从外面进来,同皇上附耳几句,皇上才愕然无语,心里一阵酸痛,又恨又怜:“你可伤到了哪里?”
太宗问,昭怀笑笑,知道温公公出外一定是姑爹对他讲明了断发一事的来龙去脉,于是得意道:“孩儿还会些拳脚,勉强可以防身,毕竟领军打仗过。这皇家之物,不属于白衣野叟,去留无意。只是可惜了父母骨血。”
太宗一阵怆然,不想孩子贬落民间惹来这些麻烦,昭怀却笑望着父皇,自得其乐的笑,似乎在挖苦,一切都拜父皇所赐。
太宗心里懊恼,失去了爱子的乌发,似乎断了爱子的手臂,心里百感交集,想是若荣妃知道,一定委屈心疼得可以,他不忍看荣妃泪水涟涟的样子。
“若是让你母妃知晓……”太宗说不下去,哽咽了话语,昭怀也有些心酸,偷眼看了父皇,又笑了应道:“母妃怕也见怪不怪了,父皇不告诉她就是。”
太宗在猜疑,是不是昭怀心有怨愤,可是昭怀的眼里一片坦然,毫不芥蒂的如个孩子般天真。
“先时剪去头发孩儿也不习惯,如少了肢体一样,毕竟随了十七年,一寸寸见他长长。”他笑笑,腼腆又抿了唇坚强道,“想想也算不得什么,累赘!男儿吗,留那么长的发作甚?姑母说是妖邪。再者说,发断了还可以长。簪子还可拿去典当了换钱买竹榻,物尽其用呢。”
“来,看看父皇从宫里来给你带什么稀罕物了。”太宗忍了泪,强扮了笑意,不去想昭怀断发的不快。
温公公也兴高采烈的解开包裹,一匣子宫里的糕点,那芙蓉糕他最是爱吃,也不洗手捏起一块儿就塞进嘴里,急恼得温公公直拍他的手埋怨:“哥儿急得什么?都是哥儿的。”
“嗯,可口松软,定是母妃亲手做的。”昭怀断言,从父皇温意的目光中得到肯定的答案。
一包衣衫打开,昭怀只扫了一眼,紧紧腰间的麻绳,吸吸鼻子,毫无兴趣说一句:“放在这里糟践了,还是拿回宫分给弟弟们穿吧,这里用不到。”
太宗才发现如何自进门就看他怪异。原来昭怀一身细麻布衫,虽不是短褐农夫装束,却也大抵相似了。
吃的、玩的、用的,昭怀只不停的吃点心,对其他物件毫无兴趣。
“麟儿,你看这是什么?”噌棱一声,一道寒芒晃过眼前,“吸虹剑”,昭怀眼前一亮,这是后汉的吸虹宝剑,父皇宫中的珍藏,他当年出征塞外时觊觎了很久,一直央告父皇,都未能遂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