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市楚胡乱捂住嘴巴,一个劲二认错:“是是是,尊神说得对,京市楚受教了。”庭颂扯开堵在眼前的男子,转而对着汤圆叮嘱道:“狐狸诡计多端,狡猾善变,你们也要多加小心。”:“明白。”汤圆拉着京市楚消失在了茫茫人海中,转眼便没了踪影。迎着初生的朝阳,庭颂将叠得四四方方的纸缓缓摊开,纸上的墨迹早已干透,字里行间充斥着点点墨香,这一字一句都是她忧国忧民的情怀。纸上潦草的字迹和平日里行云流水的笔法判若两人,可见是心急如焚之下一笔写就的:塞北战鼓急,田家秧马稀。日日爨箨龙,一朝炊烟糜。空舍落蛛网,寒夜雨淋墙。男儿操戈器,壮志酬四方。老幼无人顾,野草充饥肠。妇孺断生路,背井远离乡。山路十八转,苦命丧豺狼。至亲难再聚,生死两茫茫。街头问沙场,巷尾议庙堂。烽火何时灭?将军几时亡?遥想太平日,无处话凄凉。每逢月圆夜,念念是吾乡。:“念念是吾乡……你又怎知我没有念着这片乡?”庭颂喃喃自语。他的怀里揣着她给的两封书信,每一封都像是绝笔。禹农亲自守在瑶池镜前为此劫保驾,眼看着意外接二连三地出现,赶紧掐指一算,其中果然有问题。他回到修缘宫,启开了密匣上的三道封印。:“永兴十……年冬!”虽然命谱上面除了他和原泱的字外,确实没有其他的字迹,但“永兴十七年冬”的“十”字却被涂黑变成了一团墨点,看上去就像是一个寻常笔误。:“他为何要这么改?还是谁求他这么改?多这十年,少这十年有何分别?”禹农站在墙根下,始终没有想明白。放眼整个九州四界,能逆转少司命的意志篡改天命姻缘书的只有一人……那个人究竟为什么要这么做?霜雪一程水一程,洛扶桑矜贵的身子骨竟然出乎意料地熬过了路途的波折。抵达战场那日,是个不多见的大晴天,山腰上卧着的皑皑白雪有消融之色,但是泼水成冰的酷寒天气丝毫没有退却的架势,衣衫单薄的戍边将士们快握不住冰冷的铁枪了。手心儿的冷汗在极度严寒下迅速凝结成薄冰,将肉粘连在兵器上,扯不得又丢不掉,真真是冷到了骨子里,每个人的脚趾、两颊、耳垂、手指缝全是大大小小皲裂的口子,结痂来不及脱落,便会在一招一式的操练下撕裂开来,露出红腥腥的嫩肉,衬着风霜肆虐下干褐的皮肤,残忍至极。在此行军扎营,堪比酷刑,更有甚者还淌着脓血。洛扶桑出了京城,沿途而走,随处可见饿殍枕藉,乌鸦啄食腐肉,触目惊心。但与这儿相比,是小巫见大巫了。战死的将士尸首无处安放,只能赤条条地摆在雪地里,紧挨着摆了好几排,一眼望不到头。负责陈列尸首的小兵似乎对次早已习以为常,只是重复着抬起、放下的动作,全程没有一句叹息,冷静地可怕……面对八国围攻,豫州早是瓮中之鳖。粮草充沛,兵强马壮的联军要攻下边防如探囊取物。洛扶桑是全豫州唯一一个上阵的女子,她揩下睫毛眉毛上薄薄的一层霜雪,还没来得及喝一口热汤,第一夜便被召入军帐,与将军协商排兵布阵的问题。洛扶桑随着领路的百夫长一路上穿过了许多军帐,却唯独没有见到军械仓库。照理说军备库和粮草库都该派重兵把守,可她分明没有看见一顶军帐门前有符合规制的士兵数,她隐隐猜到了大军节节败退的原因。大帐内,阒然无声。数位战功赫赫的将军见她前来,皆身披战甲,起身相迎。洛扶桑辈分低微,受之有愧,亦一一慎重回礼。现在情况紧急,容不得她拐弯抹角,于是开门见山地问道:“敢问将军,何以为盾?”:“以身作盾。”回答她的是主将赵宴清。:“何以为矛?”:“挥拳为矛。”赵宴清答得斩钉截铁,铿锵有力。不愧是在战场上耗尽半生的老将。烈士暮年,壮心不已。赵老将军已过花甲之年,本该解甲归田,颐养天年。奈何国势倾颓,他不敢撂下重担。洛扶桑打心底里敬重这些人。他们把个人生死看得比鸿毛都轻,手无寸铁也要冲锋陷阵,靠着一腔热血抵御严寒。这份近乎悲壮的家国情怀令人动容,听了赵将军八个字,大家眼底都淌着坚毅的热泪。男儿有泪不轻弹,女儿也一样。洛扶桑赶紧擦掉溢出的几滴清泪,走到行军图旁,埋头谋划起来。一条条的兵法、计策、权谋、战术在她脑子里乱窜,她要尽快筛选出合适的法子,再结合当前实际情况择出一个上上之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