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明理冷漠地挤出这些话,盯着郁文俊惨白的脸,咬牙切齿道:“我给你治病,一是因为我是医生,对所有病患要一视同仁;二是因为我们还有层淡的不能再淡的亲戚关系。”
“三是……郁默才十岁,就要承担你跟他妈因为私欲给他带来的后果,所以我要竭尽全力延长你的生命,只是让你多承担你理应担负的罪孽。”
自见面以来,他一直都以为郁乐只是性子冷漠,万万没想到他是有严重的心理创伤。而郁默,他一想到那个小男孩曾跟他讲过,他知道自己的出生是个错误。
“你真不配,郁文俊!”他侧头看向保镖,冷声道:“带你的老板过去拍下脑部照片。”
055做一对亡命天涯的鸳鸯
元菘单膝蹲在沙发前,脸绷得很紧,双手手肘青筋暴起,他一手握着郁乐的手,克制住暴怒又小心翼翼地拿着医用镊子给他清理创口上的砂砾。
郁乐眼睛望着窗外,忍不住“嘶”了声。下一秒就听到元菘冷声冷语地啐了句:“痛死活该。”
思绪未回笼,手心处突地传来滋滋发辣的刺痛,郁乐霎时被痛得眼眶湿润,低头一看,元菘竟然夹了块泡了碘伏的棉花球猛地狠狠摁在他的伤口上。
他挣扎想要缩回手,但元菘的手劲比他的大,几番来回,不仅没夺回主权,反倒手心处的伤口全被擦了碘伏。
右手终于被人松开了擒制,郁乐不断地朝伤口吹气,想干脆将手撚在沙发上,擦掉一些碘伏,又想起身去洗掉……
元菘对他的反应视若不见,继续给他清理左手掌的伤口,手一执过来,眼前的人就犟劲想要挣脱开。
“哐当”一声脆响,元菘丢下金属镊子,站起来,居高临下的,半俯身盯着郁乐,胸腔里的怒火终于爆发,“郁乐,不要逼我一手劈晕你!”
话落,又蹲下去,强硬地拉过郁乐的左手。但这次没再跟刚才一样的动作粗鲁。
元菘谨记顾明理教的步骤,先清理创口垃圾,再消毒,接着擦药,最后再绑上绷带。
室内空气如预料般沉静,以至于元菘拿起工具又放下的声音就尤为清脆,以至于郁乐觉得自己的心跳恍如鼓声,嘭嘭作响,震耳欲聋般扰得他耳朵发痒。
突地,空气中传来一声冷哼。
郁乐低头看到元菘正认真地包扎绷带,其实从入门看到元菘,他就狼狈得想夺门而出然后就被吼回来,又在琢磨怎麽解释时,顾明理那个大嘴巴拿着东西上来,一股脑全都给讲了。
再加之刚刚又被元菘吼了那麽一句……不知怎的他突然觉得自己很委屈。
在医院遇到前阵子绑架自己的绑匪,他去追,有做错吗?绑匪无差别伤人,是他始料未及的,不过再怎麽狡辩,他当时在选择上的确做错了,一心只想着抓住绑匪,没有将群衆的安全放在第一位,但是……
——他真的来不及思考。
郁乐心底无声地叹了口气,庆幸当时莱恩跟汉斯在附近,不然小孩出事,那自己这辈子只配活在阴影里。
可是……身心都受伤的人是自己,现在在这,还要接受元菘冷暴力。
越想越气,张嘴正要吐出国粹,面前就响起一道声音,“鞋子脱了——”
于是想也没想地脱口而出,没好气道:“干嘛?”
元菘啧了声,伸出食指点了点他的小腿,“跳楼还有理了你。”
思绪慢慢回笼,郁乐抿嘴不吭声,下一秒就看到元菘单膝跪在他眼前,擡起他一只脚,帮他脱掉鞋,眼神认真地看着他脚踝处。
他越过元菘绷紧弯曲的背脊,与窗台上的小鸟对视,没听到元菘的声音,直到脚踝处传来一阵钝痛,想也没想地想要伸脚一踢,下一秒就发现自己的腿动不了分毫。
“脑子也摔坏了?”元菘挤出这几个字,深呼一口气,“我从刚才就在克制自己不要发脾气,你不要再……”话音未绝就被打断,他听到郁乐懒懒地讲道:“我不要再不知好歹,对吧。”
元菘擡眼望向郁乐的眼睛,不出意外的,他看到郁乐扭过头,还不忘重重地哼了声。
没来由的,不,是已知的失而複得的侥幸。自打两人沖锋衣来,元菘第一次感到内心是如此通畅,如此痛快,是无法言喻的畅快。
猝然间,心中的火气被浇熄了一半。他轻轻按了按郁乐的脚踝,“脱臼了,忍着痛,我帮你——”
“啊——”
郁乐还没湳回过神,只觉剧痛直沖头顶,声带超出他控制的发出惨叫,眼角悬着的晶莹泫然欲滴,半晌,转了转脚踝,脸上一喜,伸出另一只脚,“这边也看看。”
元菘无奈失笑,认命服从。三分钟后,拍了拍郁乐的小腿,“起来走走,看看还有哪里不对劲?”
郁乐撑着沙发扶手站起身,尝试走了几步,惊呼出声:“好了……你哪里学来的这些?”一回头,发现元菘双手抱臂,脸上是耐人寻味的表情,下一秒,元菘拉了张椅子,手放在椅背顶边上,下巴靠着手背,双眼紧盯着自己。
元菘指了指室内另一张椅子,“坐下。”
郁乐摸了摸鼻子,低声说了句:“不用,我还是站着吧。”顿了顿,看向元菘的眼睛,“你想问什麽,就问吧,知道都回答。”
元菘眼皮轻掀,盯着他的脸,抿嘴不语。时间一点一滴地过去,就在郁乐五内如焚之下,元菘终于咳了声,扭开头叹了口气,“不问了,回家吧。”
一腔热血瞬间被泼灭。郁乐看着他的背影,双唇嚅动,“这可是你自己说的,不要过后后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