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知道他的真实身份吗?”江瑟瑟又问。
何嫣然道:“起初是不知道的。后来你们派人包围了我们家,我知道这件事情瞒不了多久了,便将一切和盘托出,他依旧没有责骂我,反而说要带我离开这里重新开始,在得知后院那口井竟是一条通往城外的密道时,我便对他的身份有所怀疑,直到恪郡王将我们抓住,我才知道他的身份原来也是假的。”
“但那又如何?”何嫣然仰头望着江瑟瑟,“他是马鸿才也好,秦子殊也罢,于我来说并没有什麽区别,在我心里,他就是我的夫君。”
“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你们两个还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夺命鸳鸯。”裴霁舟不知何时出现在了大牢门口,冷不丁地嘲讽了何嫣然一句,“偷了别人的身份,还能说得这麽大言不惭。”
“王爷!”程辉揖礼道,“您那边都审完了?”
裴霁舟走进牢房,“嗯,审完了。”
“这麽快?”江瑟瑟很是惊讶,“秦子殊这麽配合?”
裴霁舟扫了何嫣然一眼,回道:“比想象中顺利得多。”接着,他绕过桌子,在凳子上坐下,一边整理着衣裳,一边漫不经心地说道,“不用在她身上费功夫了,秦子殊已经认罪了。”
“他认了什麽罪?”江瑟瑟等人都还没来得及开口,何嫣然便急切地追问道。
“当然是杀人的死罪!”裴霁舟停下手中的动作,冷眼看着何嫣然,“秦子殊说吴春和孙绍夫妇都是他杀的。”
“不,他是骗人的。”何嫣然激动得想要站起来,又被狱卒给摁了下去,她跪着走到裴霁舟跟前,央求道,“所有人是我杀的,与他没有任何关系,他是为了救我才认的罪,求求王爷饶了他吧!”
江瑟瑟在一旁听着,差点儿嗤笑出声,她道:“难得秦子殊还有这份良心,我都快被你们两人的深情感动哭了。”
“对了,王爷,秦子殊所言是真的吗?”江瑟瑟转向裴霁舟。
裴霁舟点了点头,“秦子殊在见到她的第一眼就察觉到了不对劲,并于当天夜里肯定了自己的猜测。他之所以没有挑破,是因为比起何安然的活泼,他更喜欢何嫣然的沉稳和娴静。他卑于自己的贫苦出身,想要的只是一个端庄大气顾家的妻子,可他在顶替了马鸿才的身份后,才知道有这麽一个娃娃亲,他本就不喜欢何安然,所以在得知妻子换了人,而且刚好符合他心中的期望时,索性将错就错了下来。”
“吴春错认何安然的那天秦子殊也在场,起先他并未在意,直到何嫣然出现后,他才恍然。”裴霁舟继续说道,“后来他偶然间又碰到了吴春,后者只是跟他感叹了一番何嫣然的不易,并嘱咐秦子殊要对何嫣然好一些。吴春死的那日,秦子殊看到何嫣然神色慌张地从巷子里跑出来,他进到巷子里又正好遇到了吴春,他便怀疑吴春威胁了她,于是便对吴春下了毒手。而孙绍夫妇是被何嫣然哄骗不假,可当她假意回府取银子再折返回去时,孙绍夫妇二人已经被毒死了。”
“想来在那个时候,其实你已经猜到是你夫君下的手了吧?”裴霁舟问何嫣然。
何嫣然突地跌坐在地,涕泗横流地哭诉着,“他怎麽这麽傻?我都已经杀了何安然了,横竖是个死罪,多背几条人命也无所谓了,他为什麽要承认?”
“他才不傻。”裴霁舟叹道,“你可能不清楚,秦子殊这前卷入t了一桩科考舞弊案,证据确凿,死罪难逃,只是他反应够快,先一步以金蝉脱壳之计逃之夭夭,如今再落入我手中,便知道在劫难逃了,索性直截了当地承认了全部。”
“都怪我。”何嫣然懊悔道,“如果不是我执意要带父母一起走,也不会连累了他。”
何嫣然自言自语地哭啼了一会儿,又道:“何安然的尸体被我埋在怀水县山神庙后面的杏树下”说着,何嫣然朝裴霁舟重重磕下三个响头,乞求道,“我自知罪孽深重难逃一死,只希望在我和夫君死后,能葬在一起,哪怕曝尸荒野,我也要与夫君同眠。”
江瑟瑟心中五味杂陈,她默然半晌后感慨道:“我同情你的遭遇,但你的妹妹何安然又何其无辜?你说你受尽世人冷眼,可到头来,你唯一杀害的,却是一个最善良最无辜的人。我虽与何安然相识的时间不长,却与她一见如故,和她以姐妹相称,她身上所拥有的那份童真和快乐,是很多人这辈子都难以求得的东西,谁料,这麽善良且可爱的她,竟被自己的夫君嫌弃,被亲姐杀害并埋尸荒野,如果没有之后发生的这些事,就算她的白骨化为灰烬也无人知晓她的冤屈,那麽阳光的一个女孩子,被埋在树荫之下,蛇虫啃噬着她的尸骨时,不知得多害怕啊!”
“对不起!”何嫣然匍匐在地上,悲痛地嚎哭着,“对不起妹妹我对不起你!”
裴霁舟和江瑟瑟俯视着快要哭昏厥过去的何嫣然,默然退出了牢房。
“王爷,那真正的马鸿才,他——”江瑟瑟提着心弦问裴霁舟。
裴霁舟道:“马鸿才的母亲是他父亲养的一个外室,他父亲那边的家人并不知道他的存在,他父母死得早,从小跟着阿婆长大,后来他这个唯一的亲人也死了,临终前将他的身世告知了他,马鸿才去寻亲却不被承认,便想着考取功名后再认祖归宗,不料他在入京不久后就生病死了,秦子殊也正是看中了这点才窃取了他的身份,马家人只见过马鸿才一次,加上两人的相貌有七八分相似,所以当他带着万贯家财要认祖归宗时,马氏族亲并未过多阻拦。而秦子殊虽人在京中,却早早在这边筹谋好了安身之处,只待寻着一个良机,便脱身来了这里。我去怀水县的时候,顺便让人去打听了下马鸿才的身世,与秦子殊刚才所言无甚出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