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登明脸上笑呵呵地,心里一直骂着娘。
然后就是张三平那憨包,不知咋想的,脑子抽风,竟然当着他们的面欲撞墙寻死,他也不看看面前的人是谁,仇不言可是裴家军的人,比速度,他能快得过人家?也不知他是真想死还是装样子。
这蠢货!魏登明连连骂道。
本来他还打算神不知鬼不觉地让张三平来个“畏罪自杀”,这下好了,他不仅不能对张三平动手,还得费心尽力地保护好他,否则自己项t上人头不保啊。
于是,他赶紧给刺史大人修了一封加急书信过去,向他言明了自己所处的困境,免得对方一直给自己施加压力。
将仇不言毕恭毕敬地送走之后,又将一切事宜安排妥当,魏登明心想这下总归能睡个安稳觉了,没曾想,他刚脱了衣裳,双脚还没擡上床,便有衙役又来敲门了。
床上的娇妾心有所图拉着他不让走,他只得隔着门怒声询问有何要事。当听说张三平折腾着要咬舌自尽时,魏登明淡定不下来了,当即抛了美妾边提着裤子连往牢房跑。
好在狱卒发现及时,一巴掌过去保住了张三平的小命。
“让他咬,咬断舌根说不了话最好!”魏登明气得直在原地打转,“反正问他什麽也不说,白长着一根舌头还不如断了好。”
气话终归是气话,末了,还是得想解决的办法。最后不是李昂脱了张三平袜子塞进了他嘴里,一劳永逸。
“我说张三平,反正你也活不了几日了,就消停点儿行不?”见张三平没有反应,魏登明气不打一处来,甩袖放话道,“好生看着他,小磕小碰无所谓,把命吊着就行!”
经过如此一番折腾后,魏登明兴趣全无,抱着被褥跑去公房战战兢兢过了几夜。
天将将明亮,隐约只能见着周围物景之轮廓时,裴霁舟等人便起了床。
都以为这时间点就已经够早了,可放眼一看,已有农户收了满满一车的作物在回家的路上了。
就在几人临出门前,张玉珠一瘸一拐地跟了上来,泪眼婆娑地看着几人,还未开口泪珠儿便已连串地落了下来。
“玉珠,你就在家等着吧。”江瑟瑟折回去上下摩挲着对方的肩,试图给予她一丝安慰。
张玉珠微微垂下了头,忽而又坚定地看着江瑟瑟,“不,江姐姐,我要去。”
江瑟瑟叹了口气,回头看了裴霁舟一眼后对张玉珠点了点头,“行,那你跟我们一起去。”
张玉珠凄然的脸上展露出了一丝笑颜,但与此同时,她提出了个困惑了她一整晚的疑问,“江姐姐,你们为何想起要验我姐姐和娘的尸?这与我爹爹的案子有关系吗?”
一切都还只是江瑟瑟的猜测而已,事情的真相还不明确,她不便告诉张玉珠,况且即便这都是事实,可对于才十五六岁的张玉珠来说实是太过残忍了些,她不知道该如何开这个口,所以能多瞒一会儿最好。
“玉珠,办案是有规定的,不能随便洩露案情,即便当事者也不行。”裴霁舟上前替江瑟瑟解了围。
张玉珠不懂那麽多,但她足够信任二人,便也没再多问。
“怎麽,心里内疚?”张玉珠等人走在前面带路,江瑟瑟和裴霁舟落于后方,走着走着,裴霁舟隐约觉得江瑟瑟的情绪有些低落,因而开口询问道。
“嗯。”江瑟瑟顺手扯了根茅草一圈一圈地绕在食指上玩着,轻声应道,“玉珠本是找我们帮忙为她爹翻案的,要是最后案没翻成,身上还多了两条人命的话,她该多伤心啊。”
“手心手背都是肉,寻常人确实难以接受。”裴霁舟亦感叹道,“但事实就摆在那里,谁也改变不了,我们所做的只是将那些被隐藏的身相重新呈现出来,无论结果是什麽,错都不在你我身上,因而你心中也不要存有负担。当然,若是张玉珠知道真相后对你心存抱怨,你也不要放在心上,发生了这样的事,接受不了很正常。说到底,她也是个可怜人!”
“我明白。”江瑟瑟深吸一口气,仰望着蒙蒙天色怅然道,“我们常为死者惋惜,但很多时候,活着的人才是最无助、最可怜的,有时候我在想,或许活着还不如死了!”
“你可千万别这样想!”裴霁舟急了,他停下脚步抓起江瑟瑟的手腕,轻言细语地宽慰着她,“死了有什麽好?死了可就什麽都没了,吃不到美味佳肴,览不了大好河山。眼前困境只是暂时的,美好将来终归会来,唯有活着才有希望!”
江瑟瑟垂眸看着那只手微怔了片刻,随即擡头对裴霁舟莞尔一笑:“瞧把王爷吓的,我只是触景生情罢了,又不是真的要去死。”
看着她笑了,裴霁舟悬着的心才落了地,他知道她身世坎坷,经历了常人所不能忍受之痛苦,他不敢说感同身受,更不能没脸没皮地劝她放下过去,只能宽慰着她一定要朝前看。
“瑟瑟,以后别再说这种丧气话了,你刚刚着实吓着我了。”裴霁舟翻过她的手掌,用拇指轻轻地、试探地点着她的掌心。
“好。”江瑟瑟爽快应下,略一思忖过后,她收紧手指,反握住了对方。
裴霁舟明显地一愣,就连神色都僵在了脸上,过了半晌才慢慢舒展开。
两人都未再多说一个字,似是在心中建立起了某种心照不宣地默契。
“到了,就是这里。”约摸走了半个时辰后,张玉珠带着衆人走到了两座坟冢前。
这会子天已大亮,一行人站在半山腰上眺望着远方。熹微从天边绽放,给遥远之外的翠云山尖渡上了层金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