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可说了些什麽?”裴霁舟问。
蔡宏道:“有气无力的,说半个字也费劲。哦,对了王爷,晨间刑部派了书令史鲁昌大人过来,他跟张玉珠谈了她爹张三平的案子,许是知道翻案无望,那丫头便哭啼不止,期间还昏过去了一次。”
“刑部竟这麽快就把案子核查完了?”江瑟瑟讶然。
蔡宏回头看了眼师妹,耐心解释道:“这可是圣上亲下的口谕,三法司自然不敢懈怠,连夜核查了案件,但此案证据链完整,那张玉珠又拿不出新的证据来,仅凭空口白言是没法证明她爹是被冤枉的。”
“况且——”蔡宏顿了顿,“我听书令史说,张三平可是在供词是签字画押了的。”
“当真?”裴霁舟反问道。
“千真万确!”蔡宏笃定道,“否则利州官也不会短短几日就下了判决。”
“几日,这麽快?”酒醒后的雷鸣多了几分严肃,“这其中会不会存在刑讯逼供?”
“不会。”蔡宏回道。
“你就这麽确定?”裴霁舟亦被蔡宏的笃定惊到。
蔡宏道:“因为我亲眼看到张玉珠否认了刑讯逼供一事。”
“这就奇了!”裴霁舟叹道。
说话间,几人已步至张玉珠房门外,张瑞刚进门便看见了躺在床上的姐姐,连忙朝着床边奔了过去,口齿不清地叫着:“二姐!”
张玉珠得知父亲必死无疑后,万念俱灰,此时她顾不上关心这个癡傻的弟弟了,犹若丢了魂魄一般趴在床上一动不动,只睁着一双通红的眼睛死死瞪着地上的缝隙,就连弟弟靠近,她也是不闻不问。
张瑞一脸天真,他不知道家中生了变故,只知道二姐不开心,也不理自己,于是他将来时路上买的糖葫芦一个劲儿地往二姐嘴里塞,“姐,吃甜”
张玉珠被弟弟戳了几下后似是回了魂儿,突然哇地一声大哭了起来。这一声呜嚎把张瑞吓得不轻,愣愣地站在原地不知该如何是好,江瑟瑟见状赶忙将张瑞揽在了身边。
“张玉珠!”蔡宏咳了一声,“你且休要哭啼,这位是恪郡王,是昨日于街头救了你弟弟的恩人,今日特地前来看你。”
张玉珠这才慢慢压下了呜咽声,缓缓擡头看着眼前的四五人,“我弟弟,他怎麽了?”
蔡宏道:“昨日你去敲登闻鼓后,客栈掌柜将他赶出了屋,被街头一贩子盯上了,若不是王爷出手搭救,你怕是再也见不到你弟弟了。”
张玉珠苍白的脸上又添了丝后怕,她撑着床边想起身叩谢,但却无力撑起身来,手闪了两下后,江瑟瑟赶忙上前将其扶住,“你有伤在身,就不用行礼了。”
张玉珠泪眼蒙蒙地看着江瑟瑟,欲语泪先流,两串泪珠就跟连了线似的往下落。
江瑟瑟又道:“你的事,我们都已经听说了。但事已至此,你还是得慢慢学着接受,你的弟弟还小,还需要你的照顾。”
张玉珠紧所着双唇,忍了许久也终是忍不下心底的悲伤,她道:“我爹爹他,真的是被冤枉的——”
“张玉珠,你休得再胡搅蛮缠!”蔡宏出声制止道,“三法司已核查了卷宗,查验了你爹供述的罪状,证据确凿,你若还执迷不悟的话,休怪本官定你个滋事之罪!”
已经擡了三十大板的张玉珠没有被蔡宏的言语吓唬住,她辩道:“民女听说,交由三法司核查重审的案件需前往事发地审理,为何,为何到了草民这里,仅用一夜就敲定了案情?民女斗胆一问,这其中是否存在渎职?”
“大胆!”蔡宏喝道,“你,你竟敢妄议朝廷官员,你可知三法司是什麽地方,岂容你污蔑!”
“蔡大人!”裴霁舟终于开了口,他瞪了蔡宏一眼,又一偏头示意对方退下,后者当即噤声,垂首退至一旁。
“王爷,就一孩子,说话自是口无遮拦了些,您别跟她计较。”江瑟瑟道。
裴霁舟道:“自然,我不会放心上的。”说完,他又看向张玉珠,严肃地询问道,“张玉珠,你可知你爹已在供状签字画押?”
张玉珠点头回道:“民女知道。”
“本王再问你,芜县县令和利州官员可曾对你爹张三平刑讯逼供?”裴霁舟又问。
张玉珠摇头道:“据民女所知,并不曾有过。”
“既无刑讯逼供,又有你爹签字画押,说明你爹是认罪的,为何你偏偏觉得这其中有冤情?”裴霁舟问她。
张玉珠渐渐失了底气,她嗫嚅着回道:“凭民女的直觉。我爹他是个老实本分的人,数十年来从未与邻里红过脸,且我爹他待荣齐哥如亲儿子,无缘无故的,又怎会去杀荣齐哥呢?至于爹他为何会认罪,民女也不知具体原因,但民女觉得一定是我爹他觉得没有保护好我们一家人而心怀愧疚,所以一心求死罢了。民女不敢欺瞒王爷,我爹他自我姐姐死后,就有点精神失常了。”
“你姐?”裴霁舟问她,“你还有个姐姐?她是怎麽死的?”
张玉珠叹了口气,回道:“意外,上山砍柴时发生意外跌落山崖摔死了。自那以后,我爹他就跟变了一个人似的,可即便如此,民女也相信爹他绝不会杀人的。”
“所以,民女恳请王爷和蔡大人帮帮民女,一定要为我爹洗刷冤屈!”张玉珠说着再起支起身体,在江瑟瑟毫无防备的情况下,直接扑在了裴霁舟脚边。
张玉珠紧紧抓着裴霁舟的衣摆,像是抓着唯一的救命稻草死也不放手,她跪在裴霁舟脚下,稽首恳求道:“王爷,您是咱大梁的王爷,您说话肯定比其他大人更管用,求求您,一定要救救我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