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着,裴霁舟携江瑟瑟落了主位,又邀了其他人一并落了座。然后他侧身对江瑟瑟道:“瑟瑟,你说说荣齐的验尸结果吧。”
江瑟瑟点了点头,后将自己检验出来的结果告知了在座所有人。张三平没有辩言,但也没有再强行将罪行揽在自己身上,他面上虽平淡无波,不过裴霁舟还是从他的眼底看到了“本就是如此”的松弛之色。
荣成则抹着泪咬牙接受了这个事实,至于其他人,无不将震惊讶然之色浮于表面,他们预想过各种情形,唯独没想到会是这种。
“两人确有争论,但荣齐的死也确实是个意外。”江瑟瑟对荣成道,“当看着荣齐倒在地上的时候,张三平的第一反应是想救他吧,所以他才把锄头拔了下来,但他不知道的是,他此举只会加快荣齐的死亡。”
“至于该行为是过失还是自卫,就得听你的说法了。”裴霁舟转向张三平问道。
张三平紧握着拳依旧不语,这时荣成悲痛地捂着脸摇头道:“罢了,王爷,草民也不想再追究了,就这样吧”
“荣成,你确定不再追究张三平的罪责?”裴霁舟複问道。
荣成啜泣着点了点头,“王爷,草民累了。况且三平也不是故意的,再去追究那些的话,除了增加我们对彼此的憎恶外,没有一丝一毫的意义。”
“草民和三平作了这麽多年的异姓兄弟,也知道他视齐儿如亲子,只要知道不是故意要杀齐儿的,我心中也就放得下了。”荣成情真意切地说道,“何况三平的身体也不好,若真动了刑罚,他不一定能经受得住,我也不忍见他再受磋磨。”
“张三平——”裴霁舟再次转向张三平,“你当真没有什麽想说的吗?”
张三平的拳头紧得不能再紧了,他的眼中也快要迸出火花,最后他实在是忍不下去了,却也只咒骂了一句,“猫哭耗子假慈悲!你别以为你说这些帮我免了罪罚我就会对你感恩戴德,你也休想得到我的忏悔和抱歉!实话告诉你,有你这样的爹,荣齐他死得并不冤,一切都是你t自己造的孽,是你损了你儿子的阴德,才让他死得这麽惨!”
“爹!您能不能别这样说!”因怕父亲祸从口出,张玉珠不得不从闯到门口提醒她爹,“荣伯伯失去了唯一的儿子都没说什麽,您为何还要戳他的心窝子?您当真是没有心吗?”
张玉珠怀里抱着一坛酒,是她从自家后院的那颗歪脖子桃树下挖出来的,她本意是想用来庆祝她爹无罪释放的。
裴霁舟扫了张玉珠一眼,她便心生怯意又退了回去。而张三平在听到她这些话后并未生气,只是在看到她身后的张瑞时,眼底流露出一丝厌恶,然后他轻蔑一笑。
“说到这里,有一事本王着实好奇得很。”裴霁舟漫不经心地舀着汤喝,“都说你二人好得穿一条裤子,那又是因何撕破脸皮不再往来了呢?”
听了此话,张三平和荣成的脸色同时一滞,两人都缄默着一言不发。荣成飘忽不定的眼神彰显着他的心虚,他赶紧端起了茶碗加以遮掩,而张三平在听到“一条裤子”时,脸色更是难堪至极。
“莫不是因为你的妻子乔氏吧?”裴霁舟抻着头,将视线从张三平脸上滑至荣成身上,成竹在胸地打量着两人的反应。
荣成手里的茶碗应声落在了桌上,碗底在桌沿上打了几个旋后斜斜倒下,洒了一桌的水,把裤子都给打湿了,一时间他变得手忙脚乱起来,并试图以此把裴霁舟糊弄过去。
至于张三平,他的脸色又黑又绿,被窥探到了秘密的他也开始不自在起来。
女儿红(二一)
“你是什麽时候发现乔氏与荣成有私情的?”裴霁舟睨眼看着张三平,他同情眼前这个男人,可更为那三个本不该死的人惋惜,接着他又看向了造成这一连串悲剧的始作俑者。
荣成垂头沉默不语,张三平更是难以啓齿。
见二人都缄默着不作声,裴霁舟继续施以压力,“若本王没猜错的话,是从张玉珍与荣齐定下婚事之后不久便知道了吧?——然后,张玉珍就死了。”
裴霁舟故意说得模棱两可,然后,如他跟江瑟瑟料想中的一样,张三平的脸色倏地又变黑了几分。
“本王知道,你并不是想要张玉珍的命。”裴霁舟话锋陡转,让除了江瑟瑟在内的所有人完全摸不清他接下来将会说些什麽,“那天应该是玉珠同你上山砍柴的,但你却执意让玉珍跟着,之后又找借口支开了玉珠,就是想找机会说服玉珍与荣齐解除婚契,因为你觉得玉珍与荣齐成婚有悖亲伦,将来是会下十八层地狱的。”
张三平紧张地咽着口水,他空洞无神的目光逐渐凝聚,眸孔也跟着慢慢扩大,他的眼里尽是不可置信,张三平不知道裴霁舟等人是如何知晓此事的,毕竟这件事情连荣成本人都不知道,而唯一知情的乔氏早就死了。
“但你低估了玉珍对荣齐的感情,无论你如何诋毁荣齐,却丝毫动摇不了玉珍的心。”裴霁舟娓娓说道着,像是在讲述一桩久远的故事,“也是,如果仅凭几句话就能打消玉珍想要嫁给荣齐的念头的话,早在定婚之初,她便会听其母亲的话了。”
“父母亲轮番的劝说想必让玉珍也生了疑,然后在她强势的逼问之下,你不得已吐露了实情。”裴霁舟定定地凝视着张三平,他的视线如同一把利刃在一点一点的剜着对方的心,“张玉珍当时应该很受打击吧?羞愤还是觉得耻辱?你知道你女儿当时是怀着什麽样的心情从崖上跳下去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