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公业一张口非儿非女,唤的是隔代的孩子。听到这话,众人往后看去,挡着的自动让出一条路来,楚眠便出现在所有人的视线里。她靠在厉天阙的怀中,一张脸上没什么表情,眼里也没什么情绪。好一会儿,她往前走去。陆云堂连忙站起来,抓过她的手臂将她拉到陆公业面前,低头道,“父亲,眠眠在这呢,她救了陆家,她把我们所有人都救了。”陆公业躺在那里看着楚眠,眼眶潮湿,“我从来没看错你过……”没看错,只是对不起她。一直都对不起她。“我答应了陆晴要来这一趟。”楚眠淡淡地道。陆公业躺在那里,看看她,又看向她身后的陆家人,一个个都到了。他便明白自己已经走到最后的陌路。“这谁弄的?”陆公业看向不远处的酒坛,笑了一声,“太假了,稻城的酒坛可不长这样,是吧,眠眠。”陆景慧看向一旁,命人拿到一把椅子,拉着楚眠坐下来。“……”楚眠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滋味,让老爷子说些遗言,怎么她成了最近倾听的这个。她坐下来,转眸看向那酒坛子,道,“稻城的酒坛的确不长这样。”“你可还记得稻城自酿酒的味道?我怎么有些不太记得了。”陆公业气若游丝地问道。楚眠听着,道,“稻城的酒偏甜,但是后劲很足。”听到这话,陆公业又笑起来,“我想起来了,那会你没日没夜地泡在我的藏书室里,我让你歇歇,你说你睡不着,我就哄你喝酒,你喝了好些,醉了,躺在那冷冰冰的石板上,一直唤……唤谁的名字来着。”楚眠低眸看他,陆公业是真的不行了,之前他虽然身体不算硬朗,但脑子一直很清醒,不输年轻人。可现在……“哦,对了,厉天阙,你唤的是他。”陆公业回想着过去道。厉天阙站在假藤蔓下,闻言猛地抬眼,直直朝楚眠看过去。“厉天阙,这可是个狠角啊。”陆公业喃喃地念着这个名字,“留这号人物活着,必然妨碍我陆家。”“……”他又记到过去的事了。陆家众人你看我,我看你,都有些难受,老爷子思绪这么混乱,还能留下些清醒的遗言么?“老爷子,这都是过去的事了。”有人轻声提醒他。“过去?”陆公业躺在那里喃喃地重复着,“过去我让景慧上厉家了,这孩子自小有主意,可偏偏就傻乎乎爱上那厉擎举了,厉擎举一死,她也就跟着毁了,什么事都难成。”“……”陆景慧有些僵硬地站在那里,光是“厉擎举”三个字就足以让她呼吸发抖。“云堂倒是听话,可惜资质一般,不管我怎么训他,他都跟个榆木疙瘩似的开窍不了。”陆公业自顾自地说着。陆云堂满脸自责愧悔地低下头。陆公业说着说着又道,“景然聪明,身手也好,三兄妹属她最乐乐呵呵,我对她指望最大,谁能料到这个没出息的能把自己孩子给丢了。”“……”陆景然站在后面,听着别过脸去,眼底发红。陆公业躺着低低地道,“一子错,满盘皆落索……”听到这话,楚眠目光震了震,低眸看向陆公业,见他浑浊的眼里有着分明的痛楚和后悔。她忽然明白,陆公业不是在指责什么,他是在后悔。他后悔他说的每一桩每一件,后悔当年让陆景慧上厉家,后悔对陆云堂过份苛责,后悔对陆景然要求太高而致丢了小孩,也后悔……从一开始就对她有利用之心。陆家众人站在那里,就听着陆公业一直喃喃着同一句话。一子错,满盘皆落索。“老爷子……”有人声音凄楚地唤他。陆公业躺在那里笑了笑,“怕什么,怕我就这么去了不给你们一个交待?”嫌他话多了是吧?“老爷子,我们没这意思。”“老爷子,您要好起来啊。”众人纷纷说道。老爷子的遗言(2)“把我的私印拿来。”陆公业并不理会他们,只说自己的。管家早就站在一旁,手上捧着一个托盘,托盘上已经放好了陆公业的私印私章,以及一些法律文件、陆家账目。“老爷子,都在这呢。”管家轻声说道。陆公业看过去一眼,枯朽的手支撑着坐起来,陆云堂连忙扶了他一把。陆公业强撑着坐起来。楚眠只觉得自己手上一凉,陆公业已经握起她的手往托盘上放去。“……”楚眠一怔,连忙抽回自己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