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示刚喘着粗气蹦出一个“不”字,身上的人便往前一挺身,将他的声音给撞碎了。“我爱你。”晏白青吻他的掌心,沿着脉搏一路舔舐,留下道清亮的水痕,每个字都说得坚定无比,“以后我不会让任何人弄疼你。”立春已过,似乎连空气里都带着诗意的温柔。阳光透过窗户照进来的时候晏白青就醒了——他一晚上其实都睡得不踏实,隔三差五便要下意识地伸手去摸身边的位置,触碰到那具温暖的身体时才敢确定昨天发生的事并非是以前常出现的一场梦。沈示睡得很熟,侧着脸趴睡的姿势看起来像是某种小动物,阳光照出他脸上的细小绒毛更是加深了这种错觉。晏白青聚精会神地看了一会儿,不知怎么的就想起以前的高中课堂来,大概是堂英语课,沈小二一边听课一边打盹,最后实在抗拒不了周公的诱惑,趴在桌上流起了口水,中途也不知道做了个什么梦,闭着眼就笑了起来。眼前的形象与记忆中的人影重合又分离,晏白青安静地看着沈示。现在他依旧闭着眼,脸上却没有笑容,甚至眉间似乎拧着些许愁绪。晏白青凑过去,在他的眉心上轻轻亲了一口。他知道沈示心里还是有些事没说,一想到这他便心疼不已——任凭他想象力再丰富,也无法猜测沈示当年都在那个见鬼的“康复中心”里经历了什么。说起来,这事还多亏沈枭航当时的“点醒”,否则他也不能在去探监的时候从江启光的嘴里套出这么段耸人听闻的陈年往事来。他一开始是不信的,非得自己去求证。这座城市几经扩张,那家“康复中心”已经不知去向,后来几经辗转才找到了当年曾在那儿工作的一名看门大爷,谎称自己是记者才“采访”到了对方。大爷今年已经快七十了,好在记忆力没什么问题,对当年那个手臂上有着文身的小伙子竟然还有印象,讲得也是相当的生动形象——从沈小二不配合治疗讲到被强行带去洗了文身,又因为天气热,伤口发炎了,“康复中心”没有正儿八经的医疗条件,只能带他去外面看医生,一不留神让他从医院的窗户翻墙跑了……晏白青听得心里一阵阵发凉,却还是自虐似的将所有的细枝末节打听了个遍,包括所谓的“治疗”方法。“还能怎么治疗哦?人这思想出了问题,能怎么治?无非就是强迫他们听话嘛。”大爷抽了一口他带过来的好烟,声情并茂地挥舞着烟头继续道,“流程就那样,除了吃药打针之外,王医生还会拿着照片问他们还爱不爱,还爱就放电,不爱了才放人,别人顶多进去三回就不爱了,就刚才说的那个娃娃,去了七八趟还是一声不吭!你说他傻不傻,说不爱了又会怎样嘛……哎小伙子?小伙子?”大爷慷慨激昂地说到这儿,才发现眼前的人有点不对劲,眼神都有些放空了,便拿手在他眼前晃了晃。直晃了七八下,对方才像猛地回过神来似的,一双眸色偏浅的瞳孔就那么死死地看向他,像是要用眼神把他的皮肉给剥下来似的。“哎哟!”大爷心里一惊,胡子不由自主地抖了抖,觉得此人精神太脆弱,赶紧摆手送客,“就这些了,再多的我也不清楚了,你带来的东西我收下了啊,你想怎么写随你,就是别提我名字……”晏白青忘了自己那天是怎么从大爷家里出来的,他像是丢了魂,一路踉跄着走到巷子口,直到看见车后视镜映出的脸色青灰的自己,才发现他不知何时已是泪流满面。“x年x月x日星期x晴今天小白说他喜欢我,整个人都不好了!还把我嘴巴咬破了!疼死个人!哥的初吻啊啊啊啊!原来我才是脑袋被驴给踢了的那个!!!!!!话说回来,我以前怎么没发现自己还有男女通吃的魅力呢?!嗷嗷嗷作业忘记带回来了!啊啊啊弄得我明天都不想去学校了!!!!!!如果可以请假的话似乎也还不错?呸!谁要因为这种事请假啊!!!沈枭航个死坑货,明天让我逮到你就死定了!!!!!!……不管了!睡觉了!!!”沈小二写下的这篇陈年日记,是过年那几天晏白青住他家的时候找出来的。说来也怪,明明看了很多篇,却唯独对这篇印象深刻。大概是因为那通篇成群结队扑面而来的极富冲击力的感叹号吧。晏白青知道沈示有写日记的习惯,也曾经看过一些——大概是五六年级的时候,沈小二突发奇想要和他写交换日记,他兴趣缺缺,并且只坚持了一星期就以“拉低写作水准”为由给中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