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茗其实也疑心过对方的态度是不是过于友善了,毕竟以她的了解温家虽然也算得上在哪都有几分薄面,可应该和久居江南的秣城舒氏没什麽交集,甚至前几次文乔和园主人接洽的时候对方的态度也很冷淡,这样突然一百八十度的态度大转弯实在有些奇怪。
不过既来之则安之,认真检查过屋内设施都没有什麽问题以后,温茗也就安心住下了。
差不多到了日暮四合的时候,管家又来敲门,说园子主人回来了,晚餐也已经备好,请她们直接去餐厅会面。
抵达餐厅的时候对方已经在了,是位看起来最多不过二十七八岁长相颇为英俊的年青男人,眉眼温润,气质沉稳,周身带着一股诗书世家的书卷气。见温茗一行过来,对方立刻起身相迎,和她简单地握了握手,又介绍说自己是这园子现在的所有人,名叫舒世谦。
温茗在心里默念了一遍这个虽有耳闻但确实没有过什麽交集的名字,视线转向坐在那人左手边的一位看起来更年长些的女性,目光才一扫过去,就听见舒世谦立刻介绍道:&ldo;这是我长姐舒以澜,她是秣大历史系的教授,这几天也住在这儿,温小姐如果有什麽古典园林方面的问题可以和她交流交流。&rdo;
舒以澜的大名她自然是知道的,师从史学领域的学术泰斗,年纪尚轻时便在文献学领域颇有建树,曾以最年轻教授的身份任职于国内拥有金字招牌的郾大,后调任秣大历史系主任,在古文物修複方面也有很大的发言权。温茗在郾大读书时有幸选到过她的选修课,现在常翻的书里也有她的手笔。
名字印在教材扉页上的人,此刻竟然就坐在她的桌边。
刚才一进屋她就注意到了舒以澜,但因为从前上课时只是远远地看过,又几年没见了,一时间还以为是自己眼花了,没想到竟然真的是她,整个人便又激动又紧张了起来,忙不叠地快走了几步去和她握手,后背瞬间就出了汗,说起话来也有些语无伦次:&ldo;舒老师!这没想到您会在这儿,我以前是郾大的,很喜欢听您的课,没想到还有这样的机会能见到您。&rdo;
舒以澜的态度也和蔼,听她一股脑说出这麽一通话来就笑了,擡手拍了拍她的手背:&ldo;温茗是吧?我对你那篇古代服饰的期末论文还有点印象,引经据典、内容详实,写的很好。&rdo;
这都是好几年前的事了,她又只是人家任职生涯里千千万万选修课学生里的沧海一粟,没想到对方竟然还真的记得她的期末论文内容,温茗很难形容听到她这话的那一瞬间心里是何滋味,只觉得千头万绪涌上心头,最后却只是艰难地吐出一句话来:&ldo;没想到舒老师还记得我。&rdo;
舒以澜还是温和地笑笑,拉着她在桌边坐下来,&ldo;行了,快吃饭吧,不让客人吃饭可不是舒家的待客之道。&rdo;
一顿饭吃了许久,直到最后饭局散去回到自己住的房间里,温茗还有种晕乎乎、轻飘飘在做梦的错觉。
舒以澜是园主人的姐姐这件事给她的沖击太大,以至于当晚些时候沈舒临问起她项目进展怎麽样的时候,温茗才想起自己饭桌上光顾着&ldo;舒老师&rdo;长,&ldo;舒老师&rdo;短,项目拍摄的事情是一个字没和舒世谦提。小助理和法务大概也没见过她这样,才一声没吭直到回来也没提醒她。
不过来日方长,温茗本就打算在吴州多待几天的,这下更有了多留几天的理由,因此只和沈舒临说具体事宜要第二天商量,便将话题转到今天见了一位她大学时代很喜欢、很崇拜的老师上面。
沈舒临对此也很意外:【老师?】
【嗯,舒以澜,不知道你听没听说过,以前我上过她的选修课,没想到她竟然还记得我,简直不敢相信】
对方过了一会儿才回複道:【你很喜欢她?】
想来对方这会儿是早晨,应该刚起床不久还有许多事要忙,温茗便言简意赅地回答道:【是啊,感觉是位又温柔又强大的女性,和她吃饭的时候我手心里都是汗】
这次对方的回複很快:【别紧张,就算她在自己的领域很厉害,脱离了环境,也只是一个普通的长辈而已】
话虽然这麽说,但毕竟是带着滤镜又很难接触到的人,温茗还是很兴奋:【你可能不太懂这种见到偶像的感觉】
这次又是短暂的沉默,对方才回过几句话来:【确实不太懂,希望这几天你们相处愉快】
两人又说了几句有的没的,沈舒临便去忙了,温茗结束了和他的对话,又给白灵菲打了个电话,兴奋地和她说起见到舒以澜的事情,又聊了会儿两人读大学时的事情,这才心满意足地挂断电话。
chapter68
次日商谈拍摄事宜的时候,温茗只见到了舒世谦一个人,既没有看到舒以澜也没有看到他带其他的工作人员,对方对拍摄合同的态度也很宽容,只是粗略地翻了翻,问了几个细节上的问题,便刷刷几笔签了下来,并诚挚地邀请她多留几日。
见到舒氏姐弟之前,温茗是没想过事情会这麽顺利的,但见到真人之后又觉得以他们的气质秉性和行事风格,确实待人十分谦和,听到舒世谦说可以带她逛逛园子的时候,便也欣然应允。
虽然听他说跟和温茗父母年龄差不多的舒以澜是姐弟,但看起来舒世谦的年纪并没有比温茗大几岁,实际上更像是同辈人,不过这种人丁兴旺的世家大族经常会出现这类年纪轻但辈分大的情况,倒也没什麽好惊讶的。男人穿着一件质地精良裁剪得体的黑色衬衫,一尘不染的白色西裤,后背挺阔舒展,走在园子曲折蜿蜒的小路上,却有几分在古典水墨画里缓步徐行的错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