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两个小孩子。郎睿最小,七岁。”
王云鹤当然知道这个事,他称得上是日理万机,但祝缨是他看好的人,必然有更多的关心,郑熹昨天还提了一嘴。王云鹤道:“质子?”
“学生。番学我也办起来了,现在还要州里略投一点钱进去,不过也值。这些人,在番学里学几年之后,我不想将他们留在山下,还是送回去的好。要只是为了多几个识字的人,何必贴钱养他们?还是得回去才有用。”
王云鹤赞许地道:“不错。若是回去的人多了,有一二想留下来的,也不要尽数驱赶。”
“我还能在梧州几年呢?以后的事儿,得看以后的人了。”
此言一出,王云鹤心里也是一沉。他看了看祝缨,叹了口气:“你出去是够久的啦!”当年放祝缨等一批人出去,是抱着历练、保留人才,以及一点大浪淘沙的想法,谁能在地方上干出模样来,那就重点培养谁。
现在看来,一批人里最出挑的就是祝缨了,大部分人十年下来也没混上个绯衣,祝缨已经自己给自己弄了个刺史。
淘是淘出来了,保……
没料到皇帝命太长、太子命太短、祝缨又太能干。转眼祝缨就不能多留在梧州了。就算不回京城,她也得换个地方,还得是离京城更近一点的地方,还得给她再升一升,那与各方势力打交道的机会就多了。
升得太快,想捂都捂不住,东宫未定,各地刺史也多少会受到各方的拉拢。
有点要命。
新旧之交,不是单凭一点聪明就混下去的。
王云鹤心思电转,口上却说:“郑七说那几个孩子的礼仪学得差不多了,朝贺的时候不会哭闹吧?”
“我盯着,到时候也叫他们互相盯着,不会有事儿的。”
“唔,梧州会馆又是怎么一回事?”
“刺史府以公廨钱置办,商人租用,两下都便宜。官府自己经商不合适,又得吃饭,指望商人自己来回跑,守法者受亏,不法者横行。也算有个小约束,知道他们在干嘛。您要说糖的事儿,一些歌谣我也听到了,带了一船糖过来,先平抑物价。尚培基激起民愤了,叫他们自己玩下去两下都讨不着好。得适可而止。不知道止,我来帮他们止。”
王云鹤点了点头。
祝缨对他汇报的愈发详细,除了山里的事不能说,其他能说的都说了,连山里,也说了一句:“与三族的贸易也是这般,我也盯一盯,不能放任。”
王云鹤道:“使得。依你看,下任梧州刺史谁合适?”
祝缨道:“不好说。尚培基来的时候,我寻思着终于来了个好人了,梧州不用由吏升上来的官员死顶了。啧,他拿老子娘的遗产给他自己修牌坊,要是能扬名,也是个孝子了。”
王云鹤绷不住笑了,指着祝缨:“你呀!这张嘴!”
祝缨也笑:“那咱说点儿好听的?我先前送来的书,您看着了吗?”
王云鹤又是另一种笑容了,道:“不错不错,老刘很喜欢。”
“纸是用甘蔗渣造的,版是聘了师傅雕的,都是梧州制的。一次我能印一百册,番学里的课本就是这样的。我已着手,每季往外发一百册,从纸坊的利润里抽取二十分之一,专干这个事儿。整个梧州,只要在册报户籍的新生儿,长到七岁,一人领一本。经史太难,这个容易些,识字入门它不难。老师虽然缺一点,课本不缺。哪怕都拿它引火糊墙擦屁-股,有一两个贫儿因此能识了字,也是好的。工坊的学徒,一人一本,得识字。”
王云鹤微张着口,猛然一拍桌案:“好啊!”
祝缨道:“给穷人透口气,或许能好些。”
王云鹤轻叹道:“想得是好,也要知道,贫儿可不容易比得过富家子哦!师傅请不起,学校总不能考识字歌。”
祝缨道:“是有点儿异想天开,管它呢!横竖就这点钱,我还出得起。先试行。我瞧着学校糊名也没人反对我,那不正好?”
“你还没忘呢?”
“我吧,这记忆性行。”
王云鹤又笑,祝缨道:“那,还有一件事儿。”
“说。”
“每季我印的不止一百册,再多出来的,我能往外卖不?”
“嗯?谁不许你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