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了一会儿,想起自己的盲眼和病容,想起了贺予的投入和牺牲精神。理工男忽然明白了,说:“你辛苦了。”贺予:“…………”见贺予没反应,谢清呈又说了一遍:“辛苦你了。”贺予竟不知说什么好:“……你怎么……提上裤子就又……又……”又不认人了。可话没说完,他就意识到谢清呈这会儿其实他妈的连裤子都还没有提,只是做完了就翻了脸。不过这也是谢清呈一贯的操作了。一回生二回熟,贺予努力让自己的情绪平复下来,跟自己说别失控别失控,这个你应该早已经习惯。谢清呈的头微微往后靠了些,水汽上蒸,迷离了他英俊却憔悴的面庞。他见贺予横竖不满意,便轻轻地,用只有对方能够听到的声音,叹了口气道:“唉,你啊……那你,想要我说什么呢……?我……”贺予气得在谢清呈讲话间就吻上去,堵住了谢清呈的话头,吻得很用力,让这男人一时半会儿什么也再说不了。“……”谢清呈有些迷茫,不知道戏演完了为什么还要再附加一场。但是他很惯着贺予,也懒得费劲了,他就将手臂反搭在池壁上,依旧是这个慵懒到极处,甚至可谓是自暴自弃的姿态,随便贺予怎么辗转深入地吻他,极尽缠绵。这一吻过了很久才结束,贺予抬起眼来时,嘴唇是湿润的,因为像个人鱼似的身体前倾半浮在水中,反而要仰视着谢清呈。他就这样与谢清呈对望着,谢清呈垂眸,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像是病恹恹的人类王子在看着一尾从他面前浮上来的鲛人。“换我问你吧。”贺予说。“今天晚上我们做的事。”青年盯着谢清呈的眼睛,“你后悔吗?”……这要怎么回答?他是不后悔的,但他有些无措,不知道任务结束之后他们不必再这样了,自己要花多久才能走出来。或许一直也走不出来了也不一定。只不过那是自己的事,他不习惯把自己的烦恼施加到别人身上去,何况那个人是为自己付出过生命的贺予。“你会后悔吗?”谢清呈安静地看了他一会儿,最后摸了一下他的头发,说:“……太晚了,你去睡吧。”贺予的眼神慢慢地,就又黯了下来。正闭目养着神,谢清呈听得水声微动,他睁开眼,发现贺予并没有走。“怎么了?”他问,“还有什么事吗?”贺予似乎是从一开始就想问这个的,但就纠结着没开口。直到这会儿,他别无问题了,他才慢慢地把视线转移到谢清呈胸口的血渍上:“还有……”“嗯?”“你……你这里……这样要紧吗?”“……”这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大老爷们的尴尬又来了,谢清呈的脸色不禁沉了沉。沉完了,还觉得没面子,他便推开了浮在自己面前的贺予,攥着池壁起了身,“不要紧。”起身时,他分明地感到了不适,可身上的难受到底也比不过心理上的耻辱。他这下连清洗都不愿再多做了,此时此刻他只想把他脱了的衣服穿上,然后重新回到床上去。可他的手却被贺予攥住了。谢清呈回过头:“干什么。”“你洗吧,这时候病了也不好处理。”贺予起身,“我出去。”贺予独自一人重新躺回了那张凌乱的大床上。他看着天花板,被褥间尚有他和谢清呈缠绵之后的气息,贺予在这一刻,不由自主地产生了一种错觉,好像他与谢清呈从未分开来过。他们之间,从没有过那离乱的三年。当时,他们虽然也没有太多的两情相悦,但至少谢清呈是只属于他一个人的。他那时候怎么会觉得岁月不好。大约过了半个多小时,谢清呈洗完澡,终于回到了床上。他身上带着浅淡的沐浴露清香,却也遮不住浸淫到他骨子里的药味与冷意。他上床的姿势不太利索,毕竟是给贺予折腾惨了,但他还是闷声不吭地上来了。被子盖住了脸庞。谢清呈躺在床上,呼吸很浅,偶尔有那么片刻的停滞,贺予知道他是因为身上疼。他想了一会儿,想伸出手去,替他揉一揉腰背。但看着谢清呈有些僵硬的背影,贺予终究还是担心会让他更不高兴,于是没有这样做。播放视频的手机已经完成了任务,电也耗尽了,被子底下又变得和蛟龙深渊一样漆黑。贺予翻来覆去的,他们在这片漆黑中很久没有对话,彼此都在梳理着自己如同乱发打结似的心绪。最后是谢清呈先开了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