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来之后,阿雯性情变了不少,她找到她父亲,对他说:“你要躺着赚钱是吧?我有个主意,但我需要你的帮助,你把祖产买了,我们去换一间商住两用的楼。地方我都看好了,你听我的,一准来钱快。”就这样,阿雯理发店开业了。易强是大老板,拿走店内大多数的收入。阿雯和她妹露露,则负责打点店里的姑娘。钱越赚越多,易强买了车,购置了最潮流的手机,心安理得地花着这些污脏的钱,一脚油门去镇上,去村里,去更高端的夜场,更豪华的地下钱庄消费。他对两个女儿也渐渐好了起来,之前满口“生女不如男”,现在知道闺女也能赚钱养他了,提起女儿就满面堆笑,直夸自己女儿是两个宝——至于那些在他店里卖命的姑娘,他当然知道她们也是某个男人的女儿,甚至是妻子。但那又如何呢?她们的劳动可以换来他赌桌上的筹码,换来怀里香风习习的美人,他就这么理所当然地受着。易强在清骊县待的时间越来越少,和过去村里那些朋友大多淡了,他穿上了潮牌,戴上了名表,顿时觉得自己身价也突飞猛涨,小乡村容不下他这只金凤凰了。他用大把大把的时间流连在城市里,和城里的女人调情,几乎忘了自己的出身。——只要女儿们记得定时给他打钱便好。贺予听完了,觉得很是恶心。他因自己家庭不幸,便极厌这种养孩不如养狗的父母。他问:“那现在易强常住在外面是吗?”“是啊,他都很长时间没回来了。”贺予又问:“阿雯呢?”“雯姐倒是每天都来店里转转,不过她来得通常很晚,哥哥是要见见她?”贺予当然是要见一见易阿雯的,只有见到她本人,他才能知道昨夜的那个神秘女人究竟是不是她,如果是她,又为什么要这样给他们悄悄送档案,以及那档案究竟从何而来。不过听完了她们的叙述,他忽然觉得易阿雯很不简单,而且在洗发女的描述中,易阿雯的人生有一段非常诡异的断层,那就是她第一次逃去城市的那段经历。在她逃去城市前,听上去她是个相对无助,不太敢在父亲面前硬气的人。可她回来之后,却能对易强发号施令,并且诱导易强变卖祖产去做这样的生意——她在外面那些年,究竟经历了些什么?贺予想知道更多关于易阿雯的信息,只可惜洗发女郎们知道的也仅限于此了。他看了眼谢清呈,尽管谢清呈此刻戴着灰雾隐形眼镜,别人瞧不见他眸中任何的明光,但贺予对谢清呈太熟悉了,他能从谢清呈的一举一动,甚至是坐姿、气场中解读出一些对方的想法。他意识到谢清呈此刻的心思和他也是一样的。果不其然,过了几分钟,全程都没怎么说话,只是在静静聆听的谢清呈忽然开了口,说了句:“借用一下洗手间。怎么走?”小破理发店的每个隔间里并没有单独的卫生间,洗发女郎仔细给他指了路,末了有些不放心:“大哥,要不然我搀您过去。”贺予起身,笑道:“他那个……可能还是不好意思,还是我陪他吧。”女郎很少见到这样拘谨的客人,噗嗤一笑,便替他们把门打开,又一次把路线重复给了他们,就让二位爷出去了。“我们哪怕见到了易阿雯,她也未必会和我们说真话。”谢清呈在确定两位发廊女没有跟来之后,冷静地,低声地和贺予吩咐,“所以趁现在,先在这屋子里看看有没有任何线索。仁恒的档案袋是对幕后黑手而言非常重要的东西,如果这份档案是真的,昨天那个神秘女人又确实是易阿雯,那么他们之间就绝不可能没有任何关系。你走左边,我走右边。时间不多,分头去查。”贺予看着他灰蒙蒙的眼睛:“你怎么戴着隐形,还这么锐利?”谢清呈抬手碰了一下眼睑,微微皱眉:“是装的不够像吗?”贺予笑了:“没有,很像。我只是说你气场没变。还是像个条子。”“……”谢清呈没时间与他多侃,说,“快去吧。”两人便分头行动了。阿雯理发店二楼的几乎全是隔间,谢清呈走了一圈,没有见到什么值得留意的东西,但当他走到尽头时,他发现那里还有一段窄小的楼梯。这屋子有阁楼。阁楼不大,里面摆着一张书桌,几排书架,一些杂物乱七八糟地堆叠着,除此之外再无其他。但不知道为什么,谢清呈总觉得这地方怪怪的,而且还散发着一股子时隐时现的臭味,以他一个学医人的经验,他立刻判断出这是有东西腐烂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