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贺予偏偏就是在这怅然里如此沉迷,沉迷到甚至有些刺痛了他高傲的自尊心。他没有办法,他因那惑乱人心的欲望,受不了回忆的勾引,于是又想用枯槁的嘴唇狠狠吮吸上那蚀骨浊心的鸦片——一吸之下,那一晚的声色顿时化成无尽青烟,将他的身子严丝合缝地包裏其中,成了他怎么也挣脱不了的茧。贺予觉得自己真是病得太重了。热毒,瘾欲。谁能解?他心里是清楚的。但是那个人连一点鲜活的动态都没有。贺予手中拥有的,竟就只剩那几张黑暗里拍下的,残缺的艳和欲。还有从网友那里搜刮来的,同时被他从整个互联网端掉的一堆绝版照。可惜网友上传的那些照片都不算太好看,根本没本人好看。怎么拍的啊?废物们。“小老公”对网友们很失望,烦的厉害。人的阈值是会随着刺激不断提高的。终于,看得见摸不着的“网络谢清呈”彻底满足不了少年了。男生躺在宿舍床上,开始后悔。他一想到谢清呈还没停职的时候,自己只要开不到十分钟的车,从沪大到沪医科办公室,或者是教室,他就能天天看到那个男人。他就会莫名的有些懊丧。他之前,是为什么一直不肯去呢?看一眼又不会变成同性恋,能让自己舒服的事情,为什么不饮水解渴?他如果当时去了,就能看到那个和他在黑暗里疯过的男人,西装妥帖一丝不苟地站在讲台上。那张曾经在自己耳边发出过破碎低沉的喘息的嘴,在讲述冷静的言论和正经的知识。贺予熬得睡不着。终于,在又一个夜晚靠着想谢清呈释放压力后,开了草上了瘾的死处男蓦地起身,再次把自己关进淋浴房冲了半天。当他拧上宿舍的廉价淋雨蓬头时,他慢慢地抬起头,眼神很乱。他想,再这样下去不行。解铃还需系铃人,只要他再多看看谢清呈现在的样子,再和谢清呈多吵吵架,最好再被他骗一次,那他定就会和初见时一样抵触他,嫌憎他,觉得他身上的消毒水气息难闻,恨不得离他远一点。对,一定是这样的。这是唯一的破解之法。贺予想,他得再去会会谢清呈。机会很快就来了。校园剧《百态病生》经过一系列的补拍和后期制作,将在下周五被搬上学校的校内剧院。那一天,剧院里会安排沪大和沪医科的学生共同观看演出并且颁奖,而作为负责人之一的谢雪,她必然会参加这一次活动。贺予打听了一番,知道谢清呈也会来,连几排几座他都弄了个清楚。谢清呈之所以会来这种热闹场合,是因为最近又爆出了几个大社会热点新闻,广电塔的事已经从风口浪尖慢慢地降下去了,关注的人不再那么多,沪大的剧院又很宽敞,上下三层,容纳好几千人,过程中又黑灯瞎火的,不太有谁会去注意他。“你要订座吗?”替他打听情况的学姐问他,“你是参演,你应该有最前排的座位是不是?”“我有朋友要来。”贺予说了个谎。学姐:“哦……”“麻烦您帮我留b2230这个位置。”学姐自然很愿意帮帅哥这个忙,很快地通过学校內部的票务系统,把校内剧《百态病生》首映的票子给贺予打了一张。b2230就是谢清呈后面的座位。贺予拿着这张票,看着票上劣质打印机戳上的时间日期,心中默默地有了些期待。等首映的那一天,他早早地就去了沪大校剧院,入了座。等了很久,他前面的两个座位一直没有人。电影已经快开场了,照灯一下子熄灭,封闭的观影厅内只有几个观众席上散出的手机幽光,片刻后,大银幕亮起,广告开始播放,五光十色的散光在黑魃魃的大厅内流淌。这时才有人卡着点到了剧院内。黑暗中贺予看不到谢清呈的脸,只看到了他一个模糊的侧影,但只要一个侧影就够了,他就能认得出来。可令贺予没想到的是,谢清呈并不是一个人来的。那个一直和谢清呈走的很近的小警察,竟也跟来了。不,他不香《百态病生》校园首映日定在了周五,那警察恐怕是特意请假陪谢清呈来的。剧院光线偏暗,贺予坐在自己的位置上,面无表情地看着眼前的两个人。他戴着棒球帽,戴着黑色口罩,沪大这种打扮的人也不少,因为艺术学院有很多童星出道的明星入学,他们在校内也常作这副打扮。寻常的那种帅学生有些也不喜欢抛头露面,黑罩和帽子是标配。所以谢清呈并没有留意到后面这个男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