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碰了一下吊瓶。“你病还没好,我非常非常地……不放心你。”“……”“养好病。让我陪着你。”“如果我不愿意呢。”“……恐怕也由不得你。”谈判还是破裂了。从这天起,谢清呈就干脆不再和贺予说话了。贺予晚上回家,无论和他讲什么,聊天也好,骂他也罢,他要么就管自己低头看书,要么就阖着眼眸闭目养神。贺予就像个疯子似的,对着他这样一个不会回应的人说了很多不着边际的东西。有时候贺予也不说话,就那么看着他,那眼神令人毛骨悚然,世上也许只有谢清呈一个人受得住。最难受的是换药的阶段。贺予不允许其他人给谢清呈涂药,全都是他自己回家之后亲自做。谢清呈一开始还会反抗,脸上露出些鲜活的,狼狈的神色。但从他们那次冰冷的对话之后,谢清呈似乎麻木了,他什么表情也没有,什么反馈都不给,由着贺予替他上药,好像贺予是个机器人一样。冷暴力比尖刀子更伤人。焦躁在贺予胸臆中与日俱增,有一次他上完药之后实在忍不住了,厉声问谢清呈:“你为什么不看我?你现在连恨都不肯给我了吗?”他问了两三遍,谢清呈才转动琉璃色的眼珠,目光缓慢地在贺予身上聚焦。“我根本没有资格恨你,贺予。”他终于说话了,“三年前到底是我对不住你。”“……”“所以我现在什么也给不了你了。恨也给不了。”谢清呈缓然闭上眼睛。“你想怎么样。就由着你去吧。”那一瞬间贺予看着他垂落的睫,一时间竟暴怒地几乎要把谢清呈由血肉至白骨地撕裂拆碎掉。可他看到谢清呈手上的点滴,脸上的苍白,他最后还是硬生生地忍住了。关了灯,他在谢清呈身边躺下,床太大了,两人又刻意分开了距离,中间空荡荡的都是冷意——贺予眼眸血红地望着天花板。他知道自己现在这样做,只会让他们之间的关系变得更加支离破碎。但他就是不想让谢清呈走。好像哪怕谢清呈死了,朽成枯骨了,他也要他留着。留着会让自己痛苦,而痛苦,至少胜过那三年的孤独与麻木。到了第五日的时候,贺予从外面回来,拎着一个塑料袋。谢清呈的烧热终于退下去了,只是脸色看起来很不好,人也无精打采的。贺予:“今天我从外面给你带了些吃的,你应该会喜欢。”谢清呈机械地抬起眼:“我烧已经退了。”“……”“你该兑现你自己的承诺了。”贺予顿了一下,把塑料袋递给他,没有理会谢清呈的话,而是自顾自地说:“趁热喝吧,冷了就不是什么好味道了。”“你这里不是医院,我不会住上一辈子。”贺予沉默了,几秒钟之后,他自己把塑料袋打开了,里面是两元一杯的那种老式奶茶。“你真的不打算喝一点吗。”他面无表情地问他。谢清呈:“不打算。”仿佛这些日子以来所有的隐忍堆叠到了极限,谢清呈所有的冷硬、麻木、寡淡、自我封闭……终于彻底击碎了贺予的心堤。贺予忽然满面阴鸷地起身,猛地把那奶茶抄起来,掰开谢清呈的嘴就往里送。但他的手其实是有些抖的。奶茶溅了一半在谢清呈脸上,一半洒在了衣襟处。滴滴答答,黏黏腻腻,似一段剪不断,理还乱的纠缠。塑料吸管碰伤了谢清呈的嘴唇,玫瑰色的血珠渗出来。贺予盯着,片刻后,脱力般地把那杯子扔到了一边。“……为什么。”“……”“为什么你要为了他变成这样?谢清呈?为什么你非要这样!!”“……”谢清呈嘴唇淌着血,冰冷地抬起眼,“我也很想问你为什么,贺予。”“什么?”“你不是已经对我毫无兴趣了吗。那么,为什么要再做这些事情。”“……”“你不觉得很没意义吗,贺予。”“……”“我的死活,我的喜怒,我的任何事情,应该都已经和你没有任何关系了。”贺予默然不言地看着谢清呈。谢清呈的脸颊和衣襟都还是湿的,显得很狼狈。但他的眼神很平寂,仿佛再也不会起什么波澜。贺予被那近乎空洞的眼神刺得愈发难以忍受。他来回地踱步,原地兜圈子,困顿不已,焦躁不安。然后他猛地在谢清呈面前停下来,胸膛机械地,病态地剧烈起伏。“你欠我的。”他咬牙切齿,对谢清呈道,“因为是你欠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