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谢琛并不是十分慌乱。攻略者也不能罔顾世界规则,莫名其妙地要周寅入宫。周寅现在只是一个投奔外祖家的孤女,尚未在京中露过面。若指名道姓要她入宫,也实在是很奇怪。谢老夫人又与孙儿孙女闲话几句,便说累了要休息了。谢琛带着三个妹妹轻手轻脚地从房中退出。他已经很能控制自己的情绪,对三个妹妹乃至谢家所有人,他都能演出一个合格的谢家长子。“哥哥。”谢荷孺慕地小声叫他,“你见过晋陵公主吗?”谢琛带着她们向外去,闻言微怔,很快摇头答道:“不曾,不过听说公主容色出众,想来应当是像表妹那样好看。”他三言两语又将毫不相干的周寅扯进来,并为她拉足仇恨。谢荷果然一下子变了脸色,碍着谢琛还在,并没有当场发作。倒是谢苗没心没肺地问:“哥哥觉得表姐好看吗?我也觉着!”不提性格,只看长相,表姐周寅的确是她见过最漂亮的女子。她像是天地间最娇嫩的花朵,让人看一眼心中便柔情四溢。谢琛温和道:“咱们想一块去了。”谢苗笑时露齿,看起来傻呵呵的。谢荇只含笑听着兄长与小妹间的对话,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对。只有谢荷心中酸溜溜的,不是滋味儿。……周寅回到院中,院子里静悄悄的,便是她这个院子的主人回来也没有得到什么迎接。她小心翼翼地避让开地上的一层薄薄落叶,免得鞋底踩到叶子会发出嘎吱声吵到旁人。她实在是过分谨小慎微,院子里住的除了她这个主人只剩下伺候的婆子与丫鬟。她作为主人,甚至怕吵着下人。婆子在房中呼呼大睡,稍微沉下心来便能听到房中传出断断续续的鼾声。周寅慢吞吞地推开房门,向房内去。房中并无什么富贵气象,用锦屏分了间隔,外间的圆木桌上趴着个打盹儿的小丫鬟,脸上被手臂硌出来了红印子,颇有些滑稽。周寅也不将人叫醒,而是安安静静地进了内室。她看到人在睡觉时甚至明显松一口气,看样子很为不用与人交际而感到轻松。内室是周寅自己住的地方,一入内在青天白日里莫名让人有种不知从何而来的寒气飘飘之感。房中没有什么赏玩之物,除去必要的家具以外,只有在窗下的青玉案上供奉着四盏怪模怪样的油灯。油灯与一般照明用的油灯模样不同,不过首先大白天点灯本就是很奇怪的事。灯火如豆,烛台却与整间屋子的风格格格不入,鎏金的底台上满是中原不曾出现过的奇怪纹样。周寅弯腰,双手在桌下拖拽什么,竟是只木桶。她将桶盖揭开,其中是黄澄澄金灿灿的酥油。她卷起袖子,拎起桶边悬挂着的长勺在桶内一舀,往油灯中倾。她的手的确很稳,一勺油没有一星半点倾漏,被分成四份添入灯中。添完油,周寅将勺子挂回原处,从书架上取下空白纸张,自磨了墨,右手执笔,蘸墨款款而书。经文自她笔下毫无滞涩地一倾而出,只是她的字就像她的性格那样绵软无力,匠气十足,还有些天生的笨拙。她默写经文默得十分认真,直到院门被人敲响。对于突如其来的敲门声,周寅手抖也不抖地收了最后一笔,握笔隔着窗户向外看去。窗户紧闭,她只能看见窗棂与糊窗的窗纱。她手心藏笔,过去开门。外间趴着睡觉的小丫鬟终于被敲醒了,迷茫地张着眼大有不知今夕是何夕的意思,只见周寅出了房门还没反应过来。院门被周寅打开,谢荷显然也没想到开门的会是院子的主人,抬起的手还没放下,睁大着眼与周寅面面厮觑。还是周寅柔柔开口叫道:“二表姐。”谢荷焦躁地想,又来了,她总是这副讨好嘴脸。“怎么是你亲自来开门?家里不是给你配了丫鬟婆子?她们人呢?”谢荷皱眉,望着周寅径直发问。周寅一颤,别过头去低声道:“我正好有空,就过来开门了,不必麻烦……”她吞吞吐吐,努力为偷懒的丫鬟婆子们找借口。谢荷看她这副懦弱模样哪里还有什么不清楚的,当即被她气得咬牙切齿,颇有恨铁不成钢的意味。下人都欺到她头上来,她还要替人说话!“将她们送来是伺候你的,不是让你伺候她们的!我与你说了这么长时间话,都不见她们过来伺候,你还要为她们说什么话?”谢荷将她拨开,向院内走,垂眸看到地上积的薄薄落叶,面上愠色更浓。连地上的叶子也不用心扫,可见周寅平日里过的是什么日子。她也能忍,竟是一句状也没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