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到了御书房行了礼站起来,皇上便一脸喜意地上了拍他肩膀,一面道:“太傅,你有个了不得的孙女啊!”戚太傅一听,既意外也不是特别意外,在心中有些被震惊得麻木地想着,那位女将果然是他孙女。他说不出是个什么感受,心中乱极了。戚杏未免胆子太大!太离经叛道!可她偏偏又将城池收复,是大雍的英雄。千言万语,化作一句话,恨戚杏不是男儿!皇上见戚太傅很苦大仇深地站在那里,他深知自己这位老师的古板性格,心想或许他会认为戚杏此事做得太出格,要他将戚杏从边关弄回来。这是不能够的。谁能将边关颓势挽回,谁就有资格领兵,如今是不是女郎也没那么重要了。是女郎甚至更好,他不必担心什么武将权力太大,从而起兵谋反之事。说到底他从骨子里还是看不起女人的。但他看不起女人,大雍如今也是靠女人才能将收复的国土拿回。戚太傅看了眼陛下,见他这几年来难得开怀的样子,忽而缄默。这位汲汲营营的陛下在这几年老了许多,他需要将大雍支撑起来,在压力与种种恶事的相互作用之下积劳成疾,他不可避免地在身体上出现了这样或是那样的问题。“陛下,此事不合乎礼法。”尽管知道皇上绝不可能在此时让戚杏回来,戚太傅还是这么开口。一来是为了表示自己没有不臣之心,并不贪图戚杏这点儿军功,二来他也的确有些想戚杏能够回来。倒不是因为他要教训戚杏,而是边关危险,她到底是他的孙女!皇上听到这不出所料的回答,喉咙发痒,一番激荡的咳嗽却又没能咳出什么异物,倒是将他人给咳红了。戚太傅在一旁严肃关切:“陛下……”皇上摆摆手,咽下喉咙中的腥甜血气,心中微沉,面上不动声色:“无事,老毛病了。”戚太傅于是道:“您一定要多保重身子。”皇上苦笑:“国家危亡,孤实在放不下心,还好有阿杏这样的能人,不然我大雍真要完了。太傅,如今边关离不开阿杏,姑且让她在那里吧。”难得温和的劝慰,实际上并没有给太傅留有什么拒绝的余地。即使他拒绝,皇上也不会因为他召回戚杏。大雍需要戚杏。戚太傅也明白这个道理,于是动了动嘴唇,应了一声是。皇上欣慰:“太傅是以大局为重的。”他已经在想如何利用戚杏,让戚杏成为他的可用之人而非戚家的人。他在边关失去了崔骜,如今急需一个新的心腹掌握大雍军。戚杏就在这个时候应势出现,他想这是上天为了补偿他吧。戚太傅忙谦词,连连道:“不敢。”心中不由又怪罪起戚杏胡闹。她是力大无比,可打仗岂是儿戏!死伤不说,别看此事风光,吃了败仗是要连累家族的!可戚杏现在已经在边关了,她是如何一声不吭地跑过去的?从宫中出来,皇上还特意留他用了晚宴,去别院调查的人也早早回来等候多时了。知道戚杏是找了个人扮自己,是为了逃避亲事才去的边关,戚太傅一下子不知道说什么好。他不由反思起自己,或许是他逼得太重。但女子相夫教子乃是一生必须经历的事,戚杏也不该例外,她怎么就如此抗拒这些呢?还是戚杏的错。因戚杏是立了大功,戚太傅并没有严厉发谁,只是象征性地罚了些月俸,倒是罢了。不是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轻拿轻放,对于此事他实在感到疲倦。周寅正在安心备嫁,谢家出了一位将要嫁入东宫中的太子妃。这事也着实是很顺理成章的一件事,在皇上眼中崔骜没了,周寅便自然是该嫁给太子。这些年他不再像过去那样爱刁难人。过去他有这毛病是因为大雍太平,现在他把战事折磨得心力交瘁,毛病改了。至于周寅的出身虽然着实低微了些,但他日后等形势稳定下来再给太子娶一个身世够硬的侧妃就是。女人的问题在他这里从来都不是问题。只是现在国内战事吃紧,东宫要操办婚事必不能从简,那可是未来的新君娶妻,一来二去婚事也就耽搁下来。而崔骜之死……至今都让人觉得如梦一样。崔骜的确有其父之风,骁勇善战。皇上也颇在他身上花费心思,过去对他的尽力培养便不提了,他在战场上的声名都是皇上刻意安排人传扬开的。大雍需要一个英雄作为战时百姓们的精神支柱,但这个英雄的死法的确不太体面,好在此事并没有传扬出去,好在又有新的英雄取代了崔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