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骜口中僵硬地蹦出几个字:“多谢公公。”老太监更惊讶了,他竟然还学会道谢了,了不得!想来陛下得知此事也是要欣慰的,崔小将军有执掌一军之风了。假以时日成长,更是势不可挡的,这才不辜负陛下的期待。崔骜被领着去泡热汤之际,沈兰珏与沈兰息的车架也到宫中了。沈兰珏直奔御书房而去,沈兰息与司月从马车上下来,各自作别。司月本想再探探沈兰息的口风,然而看着他那张冷脸就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了。他与沈兰息告别,先回自己那里去。御书房自然是要去的,只不过不是现在去。要等事情发酵,到了最高的那一个点儿,皇上最头疼脑热的时候去。这样皇上为了找个出路,将周寅赐给他的几率才最大。而沈兰息则是哪也没去,就站在原地吹冷风。冬日寒风凛冽,空气中飘着尘土,对于沈兰息这样先天不足的人来说连呼吸都很费劲。他脑海中一时想着周寅,一时又想着崔骜要去请陛下为他二人赐婚,整个人晕晕沉沉不说,心理压力加上身体上的压力,他像是正在一场噩梦之中,被梦魇魇住,正处于要发病的前兆。他几欲倒下,却又忽然灵光一闪。不成,他不能眼见着阿寅嫁给旁人。他要争一次!皇上正在御书房中,并没有接见什么大臣商讨灾民安置之事。那只不过是他用来阻止崔骜立刻来见他的理由罢了。无论是对什么样的大臣,皇上都会时常刁难他们一番,并不会让他们很顺利地见到自己。他们是臣子,他是帝王,他哪能让他们事事称心如意?只有时常给他们些小刁难,他们才能清楚自己的身份,不会僭越。御书房中龙涎漾漾,香烛悬灯。皇上乌发间白,像上了层室外的寒霜。这些年来大雍天灾人祸不断,他操劳国事一下子苍老许多。况且他不止操劳国事,什么都要机关算尽。彼时他一面批阅奏章,一面听下面人禀报。“……崔小将军这会儿已经跟着副总管去沐浴了,他是先去的谢府为周女郎过生辰,这才又回来的。他一回来,太子殿下还有三殿下都回来了。太子殿下正往这里赶,三殿下还没什么动静。还有司月王子,是随三殿下一起回来的,这会儿应当已经回宫了。”禁卫军向皇上禀报着,不敢抬头看人,恭谨至极。皇上一言不发,也已经停笔不再批阅,只是盯着奏折看。片刻他才淡淡开口:“我知道了,退下吧。”禁卫军这才松一口气,退下。皇上猜测到什么,却始终有些不可置信。他眉头深拧,问身边的大太监:“你说,太子向这里来,所为何事?”大太监满头冷汗,恭敬答道:“奴才不敢胡乱揣测。”只盼着自己说了这话后陛下可以放他一马。“有什么不敢?孤让你说。”皇上冷冷道。大太监不敢再找借口推辞,只道:“或许有什么朝堂要事来询问陛下建议。”皇上轻嗤一声道:“孤看不是。”“这……”大太监这么“这”了一声没敢再接话,他也是有所猜测,只不过不敢真说罢了。太子殿下这次来恐怕不是为了国事,而是为了私事!皇上恐怕也是这么想的,不然也不会让人今日一直盯着几位殿下。因为三皇子喜欢周女郎是板上钉钉的事,既然三皇子喜欢,那么太子殿下是不是也可能喜欢?那位周女郎究竟是什么样的人物?有着怎么样的风采?大雍优秀郎君尽在此处,却都为她所倾心,当真是一般人不能及。大太监思索也没思索多久,门外便传来通传。“太子殿下求见。”大太监立刻眼观鼻鼻观心,静待皇上吩咐。皇上将笔一搁,坐起身来:“叫他进来吧。”这下也不用猜测太子所来为何,人已经在外面候着了。沈兰珏在守门太监的指引下入内。纵然他来御书房已经千遍万遍,然而这次来依旧让他忐忑不安。他这次不是为了朝堂大事,不是为了自己,是为了阿寅。他不知道自己一会儿提出请求后父皇反应如何,但事到如今,他不得不做。唯一值得人欣慰的是他比崔骜早来一步,然而这也不是十分令人欣慰的事。他不信父皇对此一无所知。怀着各种想法,沈兰珏到御案前下跪叩首:“拜见父皇。”皇上不动声色,什么端倪也未露地轻应一声,很平和道:“起来吧。”“是。”沈兰珏默默起身,站定。皇上不作声,静静在奏折上以朱笔书写,书房中顿时只有纸笔接触时的沙沙声。沈兰珏也同样不曾开口,像是还在脑中措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