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杏意会她的意思,认同道:“我祖父虽然古板,逼我做我不爱做的事,但不至于这么当面不说背后再罚我,不然我都不知道我哪里做错了,还是这样不可思议的理由。”她想想对着亲人还要如此勾心斗角便头大,恨不能一枪将这样阴气森森的人戳死。林诗蕴似乎置身事外,并没有参与其中,只是微微垂下眼睛,心中想着还好她家里惹人厌烦的都不在人世了,如此倒是轻松。他父兄伎俩虽然拙劣,但也是这样表面一套背面一套的人,可见天下拿捏子女的手段万变不离其宗。许清如纠正戚杏的看法:“不要比烂。”戚杏笑笑,很是豁然洒脱。她与祖父多年的相处经验没有别的,只有六个字:左耳进右耳出。祖父要她做什么她就听着,既不答应,也不会按他所说去做,更不放在心上,只是表面上没有直接拒绝。这样做她祖父以为她答应了,高高兴兴,而她也不用被祖父念叨,同样高高兴兴。祖父不让她练武,只让她做端庄的高门贵女,于是她自己悄悄练,二人都很高兴。祖父想让她嫁与太子,她便老老实实入宫,但和太子半分交集没有。总之祖父也不能去问太子我孙女可有好好与你交流,若问起她她便说太子对她无意,祖父可能这时候不大高兴,但她还是高兴的。沈兰亭继续道:“这次下雨定会惹得我父皇他不痛快,日后定要随便找理由发落不少宫人,等着瞧吧。”她语气十分笃定,已经确定皇上定会这么做。女孩子们不知该如何评价这种行为,十分无言。“何必这么做,他不开心,当场发作就是了。”谈漪漪喃喃,十分不解。沈兰亭无奈:“他若是因为天气随意发怒那不显得脾气很大?旁人犯错他再处罚,才显得有理有据,让人没有怨言。”女孩子们一阵恶寒。她们过去并不了解皇上,如今听沈兰亭三言两语,顿时对皇上观感极差,觉得这人好表面一套背后一套,好小肚鸡肠莫名其妙。她们未曾受过“食君之禄,忠君之事”的洗脑,并没有誓死孝忠皇上的念头,能很客观地看待皇上。窗外濛濛雨下得并不大,只是并不见停。不少宫人未穿戴雨具沿着宫墙捧托盘缓行,托盘上有伞罩着,其中物件不能弄湿,但宫人如何被风吹雨打看上去并无干系。太苑可以因寿诞而停学,但大雍不会因为寿诞而停止上朝。皇上非但没有散朝,反倒更加勤勉,今日朝会时间更长,直到巳时才散,好让人更加称赞他是明君。大臣们下朝急忙赶回更衣,再到宫中参加寿宴。皇上看着窗外不停歇的雨一阵沉默,很快一副若无其事的模样笑对宫人边走边道:“走吧,回去更衣。这寿诞啊,孤说了从简从简,可是礼部非要大办。都是孤的股肱之臣,又是为孤着想,孤也无奈,又不好罚,只好应下。”伴驾的大太监躬着身子,人跟在皇上身侧,整个人简直要低进尘埃中,笑呵呵地答应:“您勤勉多年,奴才、诸位大人、还有天下百姓都看在眼里,记在心上。礼部的大人们自然是心疼您的,才会这么操办。”皇上眉头舒展了些,口中犹在念叨:“哎,如此大操大办实在劳民伤财……”他说着将眉皱起,俨然一副忧国忧民的明君模样。大太监忙开解道:“万国来朝,是该办得妥当些,也好震慑那些边陲小国,免叫他们起不该起的歪心思。”皇上这才展颜,只是看了一眼天色,又一副愁眉不展的模样:“你说得对,孤这生辰不是办给自己,更是为了我大雍的安定。只是今日落雨,总不太方便。”他想说的不是不太方便,而是不太吉利,但自己总不能说自己的寿诞不吉利。大太监心中一沉,面上不显,还要绞尽脑汁地想些祥瑞之词来安抚陛下。但此时时光太短暂,他还没想出什么吉祥话便要应对,只好道:“不过礼部的大人们向来准备全面,昭阳殿布置得也很好。”皇上面色冷了些,但依旧书生一样地笑,颇为儒雅:“你说的是,换了衣裳就且去看看吧。”大太监看陛下这副云淡风轻的非但没有松一口气,心里反倒更沉。他为礼部诸位大臣在心中捏把汗。陛下如今虽然什么也没说,甚至还颇为赞赏他们,但一段时间过去陛下定要以小事为由发落他们。真正原因不是别的,是今天有雨。宴席正午开席,皇上换了衣裳又去御书房处理政事,直到将要午时才从御书房中出来,往昭阳殿去。大太监又少不得是一番恭维,称赞陛下太过勤政爱民,又关切陛下要保重身子。这番敬仰姿态终于让皇上因雨而郁郁不快的心情明亮了些,再联想到一会儿面临的盛大排场,他终于露出点真心实意的笑容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