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寅就顺势要行礼,被沈兰珏一把叫住:“周女郎不必多礼。”还有沈兰息在,并非二人独处,沈兰珏收敛许多。周寅又转向沈兰息,看样子要向他行礼。沈兰息按下心中复杂情绪,效仿沈兰珏道:“周……女郎不必多礼。”他心中诚然是千滋百味,如何也想不到便是他大皇兄也对阿寅有意。适才他二人正在谈论正事,近些年来天灾频发,京中灾民集聚,太子有意让他与菩提寺联系,在京中开一个抚慰人心的法会。虽然他个人认为这种法会不过是让人安于苦难,但他清楚自己所处的阶级,所以应许了太子的请求,说是请求也不太合适,但这也不能称之为命令。沈兰珏虽是下一任君主,发号施令却总是温和的,可以想象他哪怕坐到那个位置对待下臣也不会太过苛刻。虽然他待人并不苛刻,但是与“宽松”两字也是无关的。作为太子,沈兰珏并不是无用之人,相反他以看上去温和的手段御下更能获得人心,他有自己的处世之道,也很有原则。沈兰息既是他的三皇弟,也是他的臣子,与他少不了打交道,也因此还算清楚他的性格。方才虽然已经是议事结尾,但沈兰珏依旧当机立断请周寅入内并歉意地请他多包涵这回事还是让沈兰息感到意外。过去沈兰珏从不会为谁破例,公事归公事,私事归私事。他与皇后少有机会相见,但谈起公事时曾错过数次与皇后相见的机会。沈兰息也可以用他这件事是小事来让自己认为沈兰珏对周寅无意,但他根本骗不过自己,就像沈兰珏骗不过他一样。喜欢一个人早就从一举一动中泄露出来了。且最简单来说沈兰珏会让女郎接近他本就是一件破例的事。周寅含笑向二人道谢:“多谢太子殿下,三皇子殿下。”二人听在耳中都觉得周寅这话未免有些生疏,但一想到对方还在场,便对她这副态度又释然了。沈兰珏见了她便欢喜:“周女郎请坐。”“多谢殿下。”周寅施施然到椅子前优裕从容地坐下,长裙稠叠下坠。沈兰珏瞧了眼沈兰息,倒也不好逐客,那样未免无礼,于是开口收尾道:“适才之事便拜托三皇弟了。”沈兰息轻轻颔首:“皇兄客气。”因周寅在场,他难得显示出几分对于做事的热情出来,又补充了一句:“定当竭尽所能。”沈兰珏倒是发自内心地感到抱歉,因为在他看来沈兰息体弱多病,自小身体欠佳,而他还要让他做事,实在对他不住。“让你劳心伤神了。”沈兰珏叹道,打定主意一会儿让宫人去他那里送些上佳的补药去。沈兰息眉头微皱,不大喜欢皇兄的这种口吻。他本就不是纸糊的人,只是胎中带病,平日里身体要弱上一些。但他也不是完全体弱,经过多年锻炼体质已经与常人无异,只不过在发病时危险,稍不留意便容易没命。而大皇兄总将他当作瓷娃娃一样。他看得出他大皇兄并无恶意,但正因如此他更不好向他发作。大皇兄只是一番好意,他不该因此怪罪他,只是憋屈。他并不易碎。尤其是在周寅面前,沈兰息并不想被人呵护着对待。他是要尽力去呵护她的人,怎么能让她看到他还需要叫人捧着含着。是以沈兰珏那句话一出口时沈兰息先看向周寅,生怕她会因此而嫌弃他。他目光倒是正好与她撞上,只不过她眼里不是嫌恶,而是关切。沈兰息顿时好受许多。她冲他露出一个短暂而带有安抚性质的笑容,很快将笑容收敛。沈兰息因为这个笑容心跳加速,甚至生出些心虚之感。他不敢抬头去看上方坐着的大皇兄,不知道他有没有发现他与周寅之间的小动作。他不知为何恍惚如同回到与王栩还在交好的时候,那时候他在有周寅在的场景里也是一样心虚。时过境迁,只不过让他感到心虚的对象从王栩变成了太子沈兰珏。沈兰珏并没发现二人间的眉来眼去,只是想着既然阿寅正好在此时来了,而三皇弟也没走,不若一起用个便饭。他这么想的,也是这么实施的:“天色不早,不若一起留下用个饭。”沈兰息未言语,等着周寅那边的反应。倒是周寅轻轻软软地开了口,带着淡淡的不好意思:“那就麻烦您了。”沈兰息在她之后开口,尽量保持自然:“麻烦皇兄了。”沈兰珏笑起来,着人去传膳,一面闲聊道:“对了,周女郎,今日请你来是因为我无意间得到了豫州大儒亲笔的四书注解,我特意托人快马加鞭捎回来带给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