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并不想去想这件事,但这似乎又是无法回避的,因为她注定要嫁人。只要他想一想日后她或许要另嫁他人,不能再与他畅所欲言,甚至连见面都只能遥遥相望,他便觉得心在隐隐作痛。过去他并不在意她会嫁给谁,只要她幸福便是。可其他人能给她幸福么?沈兰息心中微动,不由去想她嫁给谁他总是担心的,担心对方会不会全心全意对她。若换做是他,他定然将她当作月亮一样捧着。若换做是他——那为什么不能是他?沈兰息被自己这个想法吓了一跳,心顿时乱了一拍,慌张地抬眼去看她。而她对他内心中的龌龊一无所知,还单纯地捧着茶盏小口小口啜饮。他心乱如麻,压下眼睫整理心绪,反而是剪不断理还乱。“他也可以”这个想法枝枝蔓蔓地蜿蜒生长开,占据了他一整颗心。如果她一定要嫁人,嫁给他或许是一个不错的选择。他会对她好的。沈兰息这么想着犹豫地抬头看她,她察觉到他的不安,直直看过来,柔声问:“怎么了?”他的所有想法在她这一问之下都显得龌龊不堪,他不敢看她的眼睛。“没什么”三个字已经在嘴边,但这次他却说不出口。过去他无论受了什么委屈都能说出一句没什么,这次不然,还是有什么的。这次他想争取一下。所以他鼓起勇气,有些紧张道:“我会对你好。”他的话夹杂在风中,让人乍一听听得并不太明晰。周寅似乎没有听清,笑着重新问了一句:“什么?”沈兰息并不怀疑她是不是没有听清,看着周寅反问一句他只觉得是自己的问题。一定是他说的声音太小她才会没听清楚,但让他再说一遍他反而失去勇气。“没什么。”他含糊道,实在是失去刚才的勇气,又变成了没什么。周寅很通情达理地点点头,并没有强求他再说一遍,这件事就这么被她一带而过。沈兰息既松了口气又有些失落,他庆幸于她的通情达理,但也会想她如果再多问一遍,只一遍就好了,那他一定会有足够勇气告诉她他会对她好。但世上没有如果,她没有再多问一遍。实际上周寅是听清楚他说了什么的,只不过现在还不是同沈兰息捅破窗户纸的时候,况且她的最终目标也并不是沈兰息,他越界了。而沈兰息似乎确确实实被她那一句话所困扰,哪怕没勇气对她说那一句,却满心想着周寅究竟喜欢什么样的人。她每次对他笑一笑他便觉得她对他与对旁人是不同的,但他的确不认为自己会是她心仪的类型。沈兰息偶尔会觉得周寅什么样的人都不喜欢,他所定义的“喜欢”是男女之情的喜欢,因她对谁都是一样,悲天悯人的态度。他自取了茶盏一斟一饮,略平静些后才以周寅朋友的口吻问:“话说回来,你……对什么样的郎君会有些好感?”他说完自己耳根先是发烫,不免暗怪自己指向或许太明显,问得或许太突兀。周寅轻飘飘看他一眼,眼神中未带任何色彩,却轻而易举让沈兰息心虚不已。然而她却很坦荡地回答了他这个问题:“这个嘛,我也不清楚。”“不清楚?”沈兰息反倒讶异,没想到她的这个答案。周寅认真点头,此时却又不好意思起来:“是,我也不大清楚我会对什么样的郎君更有好感。”她目光一下子变得悠远绵长,似乎在回忆或是思索着什么,最终很羞涩道:“好像没有什么特定的要求,全凭心意。”“嗯?”沈兰息不太明白。“没有具体的要求吧。”周寅慢条斯理道,“说不上来,如果遇到适合的人,无论面貌、性格是什么样都没关系的。”沈兰息手指攥紧。周寅笑看向他,半真半假道:“譬如说我见了你就觉得你是个很好的人。”她这句话并没有说得十分明显,却又带有十分的暗示意味。她觉得他好,说明他是不同的,但她只说他好,却没有说对他十分有好感。沈兰息一颗心不上不下,悬在半空中。周寅又及时补充一句:“不过人一定要心地善良。”沈兰息及时自省,觉得自己还算是一个善良的人。周寅又反问他:“你呢?”沈兰息没反应过来,问:“我什么?”周寅笑道:“你喜欢什么样的女郎呢?”他险些要脱口而出喜欢你这样的女郎,但为了不让周寅困扰,还是硬生生改口:“同你一样。”他这句同你一样说的十分有水准,不知道说的是标准与周寅方才说的一样,还是标准就是周寅这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