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系统对崔骜的了解,哪怕它只是这么委婉地赞同了他的看法,按照他的性格也应该是分外洋洋得意地炫耀一通。但他反常地没有。事出反常必有妖。“你怎么了?”系统疑惑问道,崔骜表现得实在太反常,它不得不问。“没什么。”崔骜竟然能忍住他的暴脾气并克制自己的倾诉欲,一个字都没有多说。但他竟然能说出“没什么”三个字,实在是听起来反而让人觉得更是“有什么”了。崔骜懒倦地合上眼,仿佛真是疲惫极了想要休息一样。系统没再多话,只是琢磨着崔骜为什么会突然情绪低落。一路上过来的时候他都保持着相当高昂的情绪,却在自己问过话后莫名其妙如被人泼了一头冷水。它思前想后,只想得到他是在问完一句与周寅有关的话后才变成这样的。所以它可以无可厚非地认为他是因为周寅才会产生情绪变化。系统缩在崔骜的意识海中一阵颤抖,他总不至于因为周寅对他真心了一些便产生出游戏与现实的矛盾心里了吧?各自歇息片刻,崔骜这边缓过了劲儿,虽然还是一副死气沉沉的样子。而周寅那里对此一无所知,依旧守礼体贴,略略休息后便递了话来说自己好些了。她的一举一动无不彰显着为人着想四个字,崔骜忍不住想这么短的时间够休息什么呢?她或许根本就是因为他受伤想让他多休息一会儿才会说自己疲惫好为他递个台阶。正如在马车上那样。越是这么想,崔骜心中越是说不出的滋味儿。但正如他自己所言,来都来了,猎是要打的。崔骜这边得了信儿后立刻回话请周寅一道用午食。猎是要打的,但也要吃饱才好动手。他行动利索,由人推着轮椅到用饭的轩堂中去。今日整座东山都被他包下,再无外客来此,本就宽敞的大堂更显空旷,凭生出两三分寂寥之感。崔骜叫了几个菜后便百无聊赖地坐在这里等周寅来。约一盏茶的功夫,门外终于有了动静。他听到脚步声后不大熟练地循声看去,动作定在原处。非但他如此,轩堂中所有看过去的人都与他是一般反应。乍一看连系统都一下子没能认出那是周寅。周寅是什么样的?在绝大多数人心中她总是羞涩而善良的,她的举手投足、眉目流转、衣物首饰、乃至于在样貌上都昭示这这一点。她的动作总是怯生生的,神色总是难为情的。她连穿衣打扮也总避免艳色,一张脸更是圣洁无比。是以她穿了一身飒沓的玄色骑装出现在门外时带给人的是震撼的惊艳。天光云影落了她满肩,因逆光站着,让人不大能看清她的脸。但即便不看脸,她从头到脚无一处不是美的,在此时氛围达到,看不看得清样貌并不重要。她以一己之身破开天光,惯常的发髻变作由发带高束的马尾,束腰玉带垂落腰侧,脚蹬黑靴,颇给人以雪色侵陵的冷艳之感。周寅向内行来,似乎不大习惯承受这诸多目光,不好意思地对着众人笑笑:“抱歉,我来迟了。”没了天光掩饰,她圣洁的一张脸暴露在众人眼前,顿时换来更多的惊艳目光。但与此同时出现在她脸上的羞涩神情让她方才身上的英气消失殆尽,又成了众人所熟识的那个周寅。崔骜的眼神如黏在她脸上了一样挪不开。周寅抬手,顺着他的目光不由摸摸自己的脸,不确定地问:“怎么?有什么问题吗?”她语声中带着淡淡的不自信,很容易让人对她心生怜意。“没什么。”崔骜竟然能露出不好意思的神情并挪开眼。系统在这一瞬感受到崔骜身上的所有负面情绪化为乌有,至少在这一刻是这样。周寅松了一口气放下手来,莲步轻移到他对面坐好,很熟悉地与他吐露心里话:“我还是头一次穿骑装,很不适应。”她抬手摸摸自己高束的头发,还很不习惯这样的发式。“很漂亮。”崔骜知道她的自卑,也因此更心疼她。明明她的一切在他看来都是再完美不过的,但她却因为身世等一系列原因而轻视自己。他是个狗嘴中吐不出象牙的人,却不吝于夸奖她。周寅的芙蓉面肉眼可见地红了起来,她抿唇笑笑轻声道:“谢谢。”算是收下了他的夸赞,显得安心了些。紧接着崔骜心中后知后觉地生出些隐秘的欢喜,他是第一个见过她穿骑装的人。他竭力掩饰着自己的欢喜,轻咳一声故作疑惑:“你第一次穿骑装?”周寅温顺点头,语气轻柔:“是,这可能是我第一次骑马。”在与司月的事情发生后现在是崔骜第一次感到后悔。明明今日该是他得天独厚的好机会!周寅没骑过马,今日该是她第一次骑马,本该是他手把手教她的,且今日山中只有他们二人。但他却因为摔断了腿而没机会亲手教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