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批阅奏折时慎之又慎,时常将眉轻拧,流露出烦心之色。周寅在一旁静静观察他的神色,皇家子嗣多敏感,但他根本察觉不到她在看他。直到他有些抓狂地抬起头来,看到周寅好奇又担忧的眼,心情一下平静许多。她微微一笑,在浅色衣衫的衬托之下显得清爽无比,温声细语:“是遇到什么难题了吗?”好似不知他看的是奏折,只是不想他烦忧才这么问。沈兰珏心想她终于肯问这是什么,虽然与他想象的问法大不一样,问的也不尽相同,但多少有些关联。于是他难得带了些少年意气将奏折予她看,带着喜气同她道:“周女郎,父皇终于肯松一松手,如今我得以审阅一些奏折。”周寅真诚地同他笑道,眉眼弯弯:“恭喜你呀。”此事他不好与别人说,但对着周寅却说得出口。无论是什么,但凡他对她说,她便会认真倾听。若是好事,她便会软软糯糯地开口恭喜。若是坏事,她便会温温柔柔地低声安慰,还会尽心尽力地为她出谋划策。尽管许多时候她的计策都有些天真的简单,但她这个态度就已经足够,甚至有些时候她的计策能让他灵光一闪,能想出更加合适的处理方式。他会耐心教她,同她分析利弊,再告诉她更加合理的处置之策。与她相处是他一日中最开心的时刻。可惜他不知道的是当他与一个人相处得十分愉悦,从没有过半分龃龉,是因为那个人她的认知与学识远高于他,一切都是她刻意为之。“有利有弊。”沈兰珏认真与她交谈,“这是难得的机会,可批阅奏折时总会遇到些难解之题,如今我才知道自己眼高手低,书读虽多,遇到事情却处理不全,父皇已经有几次对我的批阅不满。”事实上皇上便是满意也会说不满,好将太子完全掌握在自己手中。周寅柔和看他:“多练一练就好了,初时做不好并不丢人。我初时读论语读得不好,你也没说我的不是,反而耐心纠正鼓励我,如今我能将论语读得很好,是不是?”沈兰珏温和地看着她笑道:“是,你现在读得很好。”周寅便点点头继续道:“所以皇上对你未免太严厉,你做得已经够好。”沈兰珏脉脉看她,而后有些苦涩地笑起来:“可我是太子,父皇对我严格也是应当。”周寅却摇头,固执地道:“不,你已经做得够好。”她歪了歪头换了词道:“换做任何人,也不可能比你做得更好。你已经是最好的,他还这样难为你,倒是身在福中不知福了。”沈兰珏被她逗笑,压力与烦躁一扫而空。“我很羡慕你,有这样的机会。”周寅说起“羡慕”时也坦坦荡荡。沈兰珏一怔,一下子有些为难。他不该将奏折内容泄露给任何人,可对方是周寅。周寅立刻看出他的为难,当即严肃道:“我只是羡慕,没想过要看,你给我看我也不会看的。”她严肃地说不要看,沈兰珏心中反而过意不去,犹疑不定,想让她看,又怕她因看了奏折而招致灾祸。“周女郎。”他举棋不定,叫道。周寅却像怕极了他将奏折念给她听似的双手将耳朵一捂,一副“不听不听”的模样。沈兰珏被她逗笑,心中一软,忽然来了灵感。他是不得念给她听,但有别的方法让她既听了,又不怕被旁人抓住她私看奏折的过错。作者有话说:汪汪汪汪!!!!“不说这个了。”沈兰珏看上去想将此事一笔带过,说起别的吸引她谈兴,“春晖堂近日讲到哪了?可有什么难处?”说到正事,周寅立刻正色,认真同他汇报:“已经开始学《论语》了,不过才刚起头,先看了注疏,如今倒还应付得来。”沈兰珏便笑:“你向来是最聪明的,自然难不倒你。”周寅腼腆地对他笑笑,礼尚往来:“春光堂呢?”沈兰珏答:“如往常一样……不过父皇寿诞时留京的那位乌丝藏国王子你记得吗?”周寅似是仔细回想一番后不确定地回答:“那位和咱们模样不大一样的王子?有点印象。”她能过目不忘,记得司月记得清清楚楚,自然这是不能在沈兰珏面前这么说的。沈兰珏笑道:“是他。”周寅清澈地看向他,好奇发问:“怎么了吗?”沈兰珏带着些为难开口:“他初学大雍文化便要跟着春光堂一起,实在有些为难他。我观他勤奋刻苦,是用心想学,但鸿沟太大,非努力可以弥补。且学习是个由浅入深的过程,他根基未打好便要学习深入之物,未免本末倒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