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不住。”崔骜恍惚道。周寅摇头:“我受不起您的道歉,只盼着您能高抬贵手。”崔骜不想再听她说什么放她一马的话,含糊道:“我这就离开,对不起。”他一生中从没说过这么多次道歉的话。周寅终于松了口气,可见面对他时有多紧张,诚然是被他害苦了。在她期待的目光里,崔骜僵硬地将窗开了丝缝儿,看四下无人,才回头又对周寅说了一声:“对不住。”这便将窗户打开自檐间飞去。周寅目送他离开,施施然将窗关上。愧疚比爱更加可靠。崔骜这一走又如过去那样每次招惹周寅后要有一段儿时间不见踪影。得知崔骜出来后人人为周寅捏一把汗并为她警惕着,连沈兰珏也抽空推了些事宜在躬行楼中陪了周寅二三日。他倒是不清楚周寅与崔骜间的事情,只是崔骜危险,他不免与周寅多提两嘴,以免她招惹上崔骜。只是崔骜并不如众人想象的那样迫不及待地去寻周寅,反倒每日失魂落魄地到春光堂中进学。虽看不出他在学什么,但人很齐全的坐在那里。一连数日如此,众人倒不觉得他会改过自新,只是觉得他是在酝酿什么大事。他一直如此,人们虽还警惕着他,却也因为他无动静而不免放松些警惕。春光堂用午食时没什么声响,不比春晖堂,这里每个人各有心事,并不愿多交流什么。崔骜并不挑食,他习武常多吃多动,因而每次吃得最光也是最快。将碗盘收回食盒之中,崔骜霍然站起,所有目光顿时落在他身上,监督着他一举一动。崔骜无视所有人目光,在众目睽睽之下一步步走向额上尚带着血痂的王栩。王栩执筷的手一顿,说怕倒也没有多怕。更何况他心中隐隐有兴奋,将崔骜当作他与周寅间的转机。因怕崔骜寻仇牵连于他,周寅已经一个多月不曾理会他了。若崔骜真对他做了什么,他倒是可以借此事重新与周寅说上话。沈兰息眉头皱起,虽不会再为王栩去拜托周寅,但王栩是他朋友,更是他伴读,他还是要护着的,便将碗筷放下站起身挡在王栩面前问:“你做什么?”作者有话说:汪汪汪汪!我好没用!崔骜只是站在那里就让人感到气势汹汹,很像要找人不痛快。他冷瞥一眼沈兰息,懒洋洋开嗓:“我又不揍他,你怕什么?”听起来实在不能让人信服,但倒让人稍放下心,至少他说话逻辑清晰,没有发疯。虽然陛下将崔骜放出来便足以让众人确定他的疯病暂时好了,但没有自己亲眼看过,多少还是忐忑。亲眼目睹他能与人正常交流,人们才放下心来。沈兰息丝毫不信,静静打量他,分毫不让。王栩却在他身后道:“阿息,无事,让他过来吧。”崔骜直勾勾盯着沈兰息,沈兰息这才缓缓让开。崔骜嗤笑,向王栩走去,低眸看到他额上伤口,笑容更恶劣了。沈兰珏将书放下,见势不妙随时随地准备叫停制止。王栩半眯了眼看向崔骜,微微一笑:“崔小将军这是来做什么?同我道歉的么?”他讲话绵里藏针,专拣崔骜不爱听的说,生怕他不生气。崔骜却没如他所想大动肝火,反而就坡下驴地点点头:“没错。”这下换王栩吃惊,戒备地看向他,不明白他是又缺少了哪一根筋在这里胡言乱语。沈兰息凝视着崔骜背影,略压下眼,阴翳遮住了他的眸光,让人猜不透他在想什么。崔骜俯瞰着坐在地上的王栩,对他笑笑,眼中恶意丝毫没有消退。在这样充满恶意的目光作为调剂下,他慢慢开口:“对不起啊,王栩。”众人愣住,没想到崔骜真在道歉,更加不明白他是在发什么神经了。王栩眉头已经拢成一座矮丘,警觉开口:“你做什么?”崔骜咧嘴:“我在和你道歉啊,你没听到么?那我再道一次。”“对不起啊,王栩,我不该拿你撒气,把你弄伤,是我不讲道理了,抱歉。”崔骜一字一顿道,明明是在道歉,却趾高气昂得不得了,一听就没几分真心。王栩看着他不言不语,众人也摸不准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崔骜藏不住什么心事,很快又道:“你这么喜欢告状,该去告状说我和你道歉了吧?”王栩顿时明白他在做什么,瞬间被他气笑。他哪里是在和他道歉,他分明是要他去周寅跟前说好话。崔骜理直气壮地盯着他,满脸写着“你快去啊”。王栩冷笑:“滚。”崔骜低眉看他一眼,难得被这么骂也不生气,转身回原处去坐下,任由众人打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