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诗蕴默默看她,等她下文。“你家中有人贪墨严重,我与谈漪漪合计过后发现大约是你家管家有些问题。虽不知你家过去是谁在管家,但实在……有够烂的,府上大权看似握在那人手上,实际上买入卖出契约签字皆是你家管家。府上有这么多人与他不无瓜葛,还有丧仪只不过一天,花销大得让人不可思议。”许清如斟酌着道,谈漪漪也从戚杏身边离开凑上来跟着点头附和。她与林诗蕴关系也不够密切,陡然插手人家家事已经是被给足信任,现在还要说人家用了多年的管家的不是,着实有些没界限了。二人说罢看向林诗蕴,有些紧张。林诗蕴垂眸思索颔首了然:“我知道了。”许清如对她这反应不满:“你就只有这个反应么?”林诗蕴想了想说:“我并不信他,我会仔细查看账目,询问上下,从中找出异常好将他处置。”谈漪漪兴奋地将账簿挪来道:“我已经找出几处异常,你可以瞧瞧,他做事好隐蔽,不仔细看真是天衣无缝。可惜时日太短,不然我能帮你更多。”许清如张张嘴,没想到林诗蕴如此果断,同时对她的信任感到不知所措。“我。”林诗蕴说不出肉麻话,“谢谢。”周寅软了声调,如海棠醉日:“阿蕴的意思是她不信管家,更信我们,是不是?”林诗蕴目光挪到水榭之外:“……嗯。”作者有话说:虎:善于解读内心的心灵导师送走众人,林诗蕴沉默回到灵前,跪坐于蒲团之上,难得有脑袋放空的出神时刻。灵堂中寂寂,百炬耀耀。她眼底倒映烛火,火苗失了颜色像是冷冷清清的秋水。她出神的时候很短,很快便恢复原状,回过神时发现自己手中还拿着方才许清如给她的纸张。林诗蕴缓缓将手摊开,将纸张展开,其上是娟秀俊逸的小楷,内容充实详尽,一看便是用心书写。她略覆眼睫去想纸张的来源,许清如。过去她因家中事情所缚,不愿与任何人接触来往,生怕她们被自己连累,索性不去理会任何人。除了周寅以外,她如今想来,自己并不了解春晖堂中的其他人。对许清如她也略略有些印象,她以为她是很讨厌自己的,如今看来并非如此。嘴硬心软。林诗蕴心中陡然浮现出这么个词,指尖在纸张上轻轻摩挲,心中升腾起些与场景并不相符的笑意。还有戚杏与谈漪漪,她过去从不知道她们还有这样大的本事,也不知道她们这样善良,分明与她没什么交情却还愿意前来助她。想到最后总离不开两个字,周寅。在阿寅问她是不是与家中干了几十年的管家相比更相信她们时,她第一反应便是那是自然。她们有相同的性别,面对相同的大环境,在一处上学,有一样的愿望,她为什么会不相信她们而去相信一个对她来说全然陌生的男人?也不得不承认是她们陪她度过最难熬的第一日。纵然她性子沉稳,但年纪却并不大,哪怕凭借强大意志将一切安排,心中多少还是有些茫然。然而经她们这么一趟,她却看清未来该如何走。她要尽快掌握林家,然后回春晖堂念书去。接下来好像也没有什么可怕之处,只是需要劳心费神一些。过去她将春晖堂当作暂避家中之处,现在发自内心觉得那里很好。然而在第二日林诗蕴以为她们该回宫中去时,却在天蒙蒙亮又听说有客来吊唁。她跪坐在蒲团上回头看去,隔着重重天光只见女孩子们就站在堂外,姿态各异。林诗蕴跪坐一夜,双腿发麻,此时毫不讲究地扶着棺木大大方方起身,颇惊讶地一瘸一拐向外走去。“你们怎么来了?今日不该回宫么?”许清如见她手上还拿着自己昨日写得纸张,咽下刻薄的话,将嘴一撇道:“还不是公主。”戚杏解释:“公主昨日分别遣人到我们家中言明春晖堂乃是一体,不该放下任何人不管,说等你家事处理完再一同入宫。”谈漪漪在一旁配合点头。周寅软乎乎地靠着许清如站,冲林诗蕴羞涩地笑,像是沾了胭脂的春水般盈盈动人。许清如比她稍高些,此时被她靠着不敢乱动,只对着林诗蕴警惕道:“我们都还没用早食,你该不会不管我们吧?”林诗蕴貌似在考虑要不要管。许清如睁大眼,不可思议:“你竟然还要再想想!”林诗蕴罕见地露出个细微的笑弧,虽然微不可查,却诚然是笑了的:“好。”谈漪漪目瞪口呆,小声凑过去对周寅道:“阿寅,她是笑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