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是周寅专心致志地听许清如说话,还很认真地发表意见:“既然戚太傅这样喜欢太子,他为什么自己不去嫁呢?”许清如与谈漪漪齐齐一愣,以为自己听错,不可置信地齐声问:“什么?”周寅一脸纯稚,一派天真问:“清如方才不是说戚太傅盼着阿杏做太子妃吗?”许清如想想自己确实这么说了,也想不出什么错处,点点头。“那戚太傅一定很喜欢太子。”周寅朱唇微启,做出推断,“那么他为什么不自己嫁给太子呢?”她略歪过头,求知若渴的模样,看样子并不是在阴阳怪气。谈漪漪已然傻眼,但挑不出推论的错。许清如忍不住开口:“祖父是男人,而且一大把年纪了……”当她这么说时她便被带入周寅的逻辑中。谈漪漪越听越懵,总觉得不该是这么说的。周寅略张大眼,像只警惕的猫:“那他就要让阿杏来完成他的喜欢吗?他自己的事情自己不做,要让旁人做,什么道理?”许清如答不上来。谈漪漪却忍不住跟着点头,她父亲母亲爱物色对象出嫁何苦让她来嫁,这样热情,怎么不自己去嫁?但她也知道自己这么说定会被一顿臭骂。她已生出不满。许清如想了想道:“但他总有这样的权力,戚家人人都要听他的。”周寅感叹:“活得久可真好。”许清如失笑,转而又有些笑不出来。可不是活得久就成了家中权威,无人敢反驳了?她顿了一下:“不止如此。”周寅眨眼瞧她。“不止是年纪大。”许清如有感而发,“还要有权力。”周寅若有所思,眼睫低覆。许清如怏怏起来,低头看着桌案上名册,咬牙切齿:“她可真放心将家事都交给我们,自己去做甩手掌柜。”她也知道林诗蕴并非去做甩手掌柜,只是忍不住抱怨。古来就有两看两相厌的说法,她想她与林诗蕴就是这样,天生不合适。周寅微笑抬眼:“阿蕴这不是信任大家嘛,能者多劳,能者多劳。”许清如撇嘴:“谁稀罕她信不信?”说着还是抽过名册另寻了空白纸页将人名一一抄录,另择空白纸张将人群一一分组,将各人在丧仪期间职责划分清楚,把责任落实到每个人头上,免得有人偷奸耍滑,也更好赏罚分明。另一面,前方有戚杏指点,林家丧仪正式许多。她帮衬着指出布置上诸多不足,一旁管家听得连连流汗,着人按她所言一一悄悄更换。一切布置妥当,她站在林诗蕴一旁作陪。来客多忌惮着林大儒新丧,倒都很客客气气,致礼后各自离开。然而也有不速之客。对于一些人来说,林家孤儿寡母还有一不知日后能否放出来的傻儿子实在是块巨大的肥肉。若能将林诗蕴娶到手,相当于日后偌大个林家便是那人的。更何况如今尘嚣日上的传言更为林诗蕴添了更加吸引人的筹码,即她的才华。若是真的,过去她为兄长代笔,真娶了她她岂不是又能为那人代笔?是以有人连一日也等不了,迫不及待上门借吊唁另存心思,也是欺林家无人。“林兄陡然这么去了,实在叫人心酸。”中年男子长须髯,窄下巴,乌发半拢,面上极尽哀色,看上去比林诗蕴还要难过百倍千倍。他烧了纸钱,林诗蕴还礼,并不接茬。她记得此人在她父亲还在世时二人来往甚密,也是京中的一名大儒,姓傅。傅大儒一瞬有些讪讪,其后他郎君模样的儿子上前烧纸,烧后林诗蕴还礼。照理说过后也该走人,偏偏他还不走,留下继续寒暄。“如今府上无人,女郎当家,可还应付得来?”傅大儒宛如和善的长辈,颇温和地发问。“尚可。”出于礼貌,林诗蕴答了两个字。傅大儒不信:“偌大一个林家,你一个女子如何应付得来?莫要逞强。”林诗蕴只静静看着他,已然知道他要说什么。在她这样看透一切的目光下傅大儒难得生出些被看穿的羞恼,不过硬着头皮继续道:“若你应付不来,可以让长鸣帮帮你。他在家打理杂务很有一手,有他帮衬,可以帮你缓解不少压力。我与你父亲是好友,实在不忍看林家没落。长鸣,来,与你世妹见见。”话里话外竟有直接将自家儿子安排进林家管事的意味。若林诗蕴不会拒绝,或是性子软弱了些,只怕就要半推半就地无奈答应下来。林夫人芳颜憔悴,娇弱无依地抬起头来,似乎很为有人肯伸出援手而信欣喜。只是她还来不及有所反应,就被林诗蕴一个冰冷的眼神吓得重新低下头去,不敢乱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