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劳累,但谈漪漪却喜欢这样的生活远胜于从前。用了午食,谈漪漪照例戴着幂篱在馆门处看就诊百姓休息眼睛顺便消食,偶尔也会加入周寅帮着念方子让药童抓药。慕虎馆中午是不歇息的,馆中两个小郎中与鹿鸣轮着接诊。在这里看了两日百姓,她心中又有了些说不出的感觉。能到京中就诊的百姓已经是整个国家中百姓里体面的那一批,但一座城市永远不缺在其中苦苦挣扎者。是以每日队伍中依旧不少衣衫褴褛、黑皱如猴的人,也不少因各种各样重伤重病实在无法劳作不得不就诊的人。能看到他们还是因为慕虎馆的善心传扬开来,这里药价相对低廉,甚至会无偿为人诊病。不然这些人多是要悄无声息地死在京中哪个不知名的角落,在清晨禁卫军巡城时被他们拉走丢入乱葬岗。有碍观瞻。谈漪漪感到震撼,他们是人,但显然不是和她一样的人。她看到他们会有种喘不过气的恐惧,但也会同情他们。她想他们真可怜,她愿意捐些银钱到馆中以尽绵薄之力,但也仅限于此。他们太可怜,与她差得实在是太多,她无法真正的感同身受,不自觉会带着高高在上的施舍态度。她甚至会为他们掉泪,可眼泪也是居高临下的。她也不想这样,可他们身份天差地别,相隔太多太多。今日在馆外排队的人不是很多,多要治伤,便不用谈漪漪念药方,她靠着门歇眼睛。忽然她目光一滞,向堂中叫:“阿寅!”周寅正好念完最后一张方子,揉揉脖子慢吞吞向她走来,温声问:“怎么了?”她低声道:“你看远处馄饨摊子上一直戴幂篱鬼鬼祟祟朝这边看的女郎身形像不像许清如?她在春光堂穿过一样的衣裳,我记得清楚。”作者有话说:虎虎:鹿鸣,辛苦你了(本来谢琛死了你可以直接剥皮比较轻松)周寅凝眸看去,只见那女郎衣裙繁复,裙带翩翩,确然眼熟。她声音绵软,带着迟疑,幂篱下却一片冷寂果断:“瞧起来有点像,不知道是不是呢。”谈漪漪嘀咕:“方才我站在门前歇息,她频频朝这里瞧,你说她是不是认出我来了?”周寅讶然:“可你今日穿的不是常服,她是怎么认出你的?”谈漪漪恍然大悟:“是哦!”人总会下意识以己度人。“那她屡屡朝这里看什么?”谈漪漪陷入另一份苦恼当中。周寅率真:“问一问不就知道了?”谈漪漪好奇,又存了些顾虑:“万一她问我在这里做什么该怎么办?”她自己都未发现不知什么时起自己爱向周寅寻求建议。周寅很为她着想:“我一人去问可以吗?”谈漪漪想了一想,最后道:“我还是同你一起去吧,万一她不是许清如,你一个人去岂不尴尬?”阿寅胆子那样小,一人去一定很害怕。周寅温温柔柔:“没关系的。”“还是一起去吧。”周寅越让步,谈漪漪越不忍让她一人。周寅是她最好的朋友,她不忍心让她有任何不舒服。“反正如果真是许清如也不会闲的去同我母亲告状。”谈漪漪吐吐舌头,想得很开,“走吧!”二人相携而去,反倒是那女郎见她们过来后僵在原地,紧接着不安地隔着幂篱左顾右盼,像在犹豫要不要走。两人将要到她跟前,她骤然站起要走。谈漪漪眼看着人要走,忙叫:“许女郎!”她颇聪明地想如果这女郎真是许清如那一定会站住,若不是许清如的话她假装这一嗓子是叫别人,也不尴尬!那人站住,骤然回头,幂篱下传出不确定的声音:“谈女郎?”正是许清如。谈漪漪拉着周寅三两步过去,很雀跃道:“是我,这是阿寅。”“阿寅?”许清如语气更惊讶了。“是我。”周寅软声。许清如很快情绪稳定,先发制人:“你们怎么来慕虎馆了?还有,你怎么穿成这样?”果然问了。谈漪漪一身丫鬟打扮却戴着幂篱,百姓们不觉有异,但在许清如这样的贵女眼中便显得突兀。谈漪漪想了想道:“我同你说你可不要告诉旁人。”许清如轻哼一声:“我才不是那种人。”谈漪漪便将事情同她大致一说,下意识隐去其中需要费力解释的部分。许清如听罢久久不语,再开口有些咬牙切齿的意味:“你们两个……可真胆大!若是让人发现可怎么办?”谈漪漪摸摸鼻子,警惕道:“你可答应我不往外说了。”许清如恼道:“我自然不会说,只是你们两个真是……”她听了谈漪漪的话只当主意都是她自己拿的,偏偏还要牵扯周寅。一时间她为二人捏一把汗,已经开始为二人想起万一被人发现的对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