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弥急冲冲地闯进院中,正要开口问准备好没,但见周寅模样,张着嘴说不出话。沈兰息眉头皱起,叫了一声:“空明。”叫空明的小和尚回神,对着周寅便要下拜。周寅吓了一跳,求救性地看向沈兰息。沈兰息喜欢被她依赖的这种感觉,上前扶住要拜的空明淡淡道:“这是周女郎,不是观音,你看清楚。”空明看了又看,最后挠了挠头:“周女郎和观音一样。”周寅不好意思地笑笑,露出这副神情时看起来才与观音很不相同。沈兰息点点头问:“莲台可备好了?”空明还是不住地向周寅那里看,被提问也是慌慌张张地答:“都,都已经备好了,就等周女郎了!”“我们一会儿就来,你先去回话。”沈兰息冷冷淡淡道。空明“哦”了一声,一步三回头地向外走,险些撞着院门。周寅瞧着忍俊不禁,不由掩着嘴笑,又因冷打了个喷嚏。沈兰息听她打喷嚏不由皱一皱眉,问:“你的披风在哪?我去给你取。”一直陪在周寅身旁的妙华立刻道:“在房间里,我这就去拿!”周寅细声细气:“让您费心了。”她顿了顿,兴致盎然地问:“沈郎君在寺中修行,可有法号?”沈兰息垂下眼去答她:“自是有的,法号明净。”周寅双手合十,很认真道:“明净大师。”沈兰息愕然,心头掠过从未有过的异样感觉。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整个人都是酥酥麻麻的。他从没想过自己的法号从周寅口中说出会是这种感觉。她见他没反应,顿时有些惶惶:“我说错话了吗?”沈兰息艰难开口:“没有。”妙华正好从房中抱着斗篷出来,亲自为周寅系上。沈兰息心中翻涌,但很能装相,他打量她一眼道:“一会儿上了莲台我让人备个手炉给你,免得你冷。”周寅接受他的好意,诺诺点头:“好,多谢……”“不用言谢。”沈兰息道。向寺前去,空地上放着一颗硕大而精致的千叶莲台。莲台形象逼真,宛如从佛像中搬出来的。周寅颇为惊奇,寺中僧人们同样目瞪口呆。“这莲台雕琢可真是精美。”周寅拥着斗篷赞道。沈兰息看众人一眼,目光凛凛,迫使僧人们回神。他一面又应着周寅的话道:“菩提寺是国寺,不缺香火钱,请了天下最有名的工匠雕琢而成。佛家有‘一花一世界’之语,莲台上每片莲叶便意味着一世界,众多莲叶意味着三千世界。”作者有话说:开始写一些阿寅的心理。正月初四,月上柳梢。王雎、王栩不约而同地从家中离开,以相反的方向到街上去。今日菩提寺行像,是京中难得的大热闹,他们各自盼着能在街上与周寅偶遇。收到了谢家的回礼,周寅随礼送来的字条实在太过公事公办,让他们不得不渴望进度。崔骜日日到街上来碰运气,今日亦不例外。行像尚未开始,他已坐在京中视角最佳酒楼之上的靠窗位置,目不转睛地眺望下方来去诸人,试图从其中找出周寅的身影。皇城之上,皇上高立于城头之上,身后为文武百官,左侧站着太子沈兰珏,右侧空荡荡。原本右侧也是该站人的,但三皇子沈兰息与菩提寺缘分匪浅,皇上便命他操办行像事宜。如历朝历代大部分皇帝那样,本朝皇上同样尚佛。为彰显虔诚,皇上年年于皇城之上参与行像,与民同乐。皇上将至知命之年,但因保养得宜,看上去犹如正值壮年。在样貌上,沈兰珏几乎遗传了他十成十。他同样不似一国之君,倒像满腹经纶的书生。他模样清雅端正,时时蓄了笑在眼底,让人感到平易近人。只是到底身居高位,他还是与普通书生不同,自有威严。高处不胜寒,飒飒风拂红砖碧瓦而过,引人忍不住打个寒噤。“还有多久开始?”皇上侧目问道。大总管答:“再有一刻钟,行像就开始了。”皇上颔首,站得扎实,纹丝不动。他带头表率,大臣们只得陪站。山下风小,僧弥们刚将莲台固定在车上,正在检查牢固与否。周寅站在斗篷中向鼻子里塞棉团。沈兰息本就一直看着她,这会儿更是自然而地好奇她在做什么,于是出言问:“在做什么?”周寅被他的突然开口吓了一跳,将两团棉团在鼻子里塞好,有些囔声囔气地对沈兰息道:“我事先做了些准备,说行像之时浓烟滚滚。我怕烟气闻得太多在莲台上当众呛得咳嗽出来,不大体面倒是其次,让行像不完美就不好了,这才往鼻子里填了些棉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