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骜靠自己强健的体格与不要脸的精神获得了周寅相对而坐的机会。旁人总还想保持着体面,王雎倒没什么体面不体面的想法,他是单纯的腿脚不灵便,抢不过崔骜。要让气氛热闹,宴上总少不了划拳行令等等。因今日座上客都是有学识之人,合该行令热闹一番。但又要兼顾年纪尚小的谢苗,是以行酒令改成了抽花签。谢荇拊掌,丫鬟便捧着签筒与骰盅入内。谢苗见签筒不由眉目舒展地笑起来:“这个好,我爱玩这个。”古往今来人都是爱抽签的。自然,抽到好的是好运将至,抽到烂的则是这支不准,再抽一支。不过生辰宴上的花签都是好签,没什么坏寓意的签子。花签盛在签筒之中,签上画有花草纹样,纹样之下则是与签上花草相关的一句诗词,另有一句饮酒规则。桌子上发了骰盅,按掷点大小决定抽签顺序。一时间桌上响起清脆的筛骰子之声。谢荇主持,记下各人点数,待人人掷了点数她一合计,开口:“三殿下先摇。”沈兰息倒对自己第一个摇签无可无不可,他的大部分注意力都在与女郎们谈笑的周寅身上。听到自己被点名,他接过签筒轻摇,有花签自出签的孔缝中掉出。他伸手携来花签,看一眼签上,而后示与众人。只见其上绘着一只莲,并附一句“此花此叶常相映”。将签翻过来,背后则记着句“花叶交映,与宴主共饮一杯”。崔骜冷笑一声。沈兰息脸上爬上酡红,颇有未饮便醉之意。宴主不是周寅还能是谁?周寅执起酒杯向沈兰息遥遥示意,沈兰息举杯回应,二人共饮。她一杯饮尽,笑对沈兰息道:“这诗很衬你,莲花也很衬你。”沈兰息轻应一声,以为她说的是他二人花叶相映,心中欢喜。周寅说的却是此句的后一句,翠减红衰愁杀人。谢荇叫到下一个:“戚女郎,请掣签。”戚杏爽快地拿过签筒摇起来,签落。“快瞧瞧是什么。”许清如好奇问道。戚杏将花签拾起,笑了起来。“写的什么?值得你这样笑?”谈漪漪见她笑,心如猫爪似的,好奇签上写的什么。戚杏将花签向众人转了圈,只见其上绘了枝迢迢杏花,杏花下写着“一支红杏出墙来”,签后则是写着“春色难关,有大进益,自饮一杯”。“果真是好签,事有转机。”沈兰亭眉头微挑,想到了什么。大约这签正是说戚杏从军之事即使困难重重也势不可挡。戚杏爽快地饮一杯酒,谢荇叫到下一位:“公主,该您了。”沈兰亭对此期盼已久,从戚杏手中接过签筒摇晃,口中念念有词:“牡丹,牡丹。”她最爱的便是富丽堂皇的牡丹,是以在抽花签时也很盼着能抽到它。啪——签子落在桌上。沈兰亭几乎是在签子落下的同一时间立刻用手将之盖住,不大敢直面现实。“谁帮我看看?”她左顾右盼,看样子要她自己看是不能了。“阿寅。”沈兰亭用手压着花签将之推向周寅,“你是寿星,今日运气一定顶好,帮我瞧瞧。”崔骜嗤笑:“那你该让她帮你抽。”沈兰亭瞪他一眼,又懒得与他口舌之争。她可怜兮兮地看向周寅,周寅则很温顺地将她压着推来的花签取出。周寅细细端详,抿嘴一笑念:“花开时节动京城。”沈兰珏听闻皇妹得偿所愿,恭贺道:“恭喜皇妹。”沈兰亭这才捂着耳朵反应过来:“是牡丹?!”“唯有牡丹真国色,花开时节动京城。”林诗蕴道。沈兰亭隔着两个人也要伸长了胳膊去抱周寅:“阿寅,果然我说让你帮我解签是对的。”周寅不好意思起来,更不居功:“是你掷得好。”她将签翻过来看了读道:“百花之首,席上共贺一杯。”所有人一同举杯。“司月殿下,请。”谢荇不卑不亢,渐入佳境。沈兰亭将手中签筒推回,司月这才取过,学着众人的样子掷了。他不似沈兰亭那样患得患失,事实上掷出个什么来他都不会放在心上。他根本不信这些封建迷信,只信人定胜天。因而他自己看也未看,先将花签向众人。“香红嫩绿正开时。”他正坐在谢苗对面,谢苗最先看到花签上的字样,看了便念出来。“是凤仙。”沈兰珏道,“花如凤鸟,头足皆俱,是好花。”司月本不信这些,听到这句签词却一怔。香红嫩绿正开时,冷蝶饥蜂两不知,与他如今境况何其相似。冷蝶饥蜂诚然还在酣睡,尚不知凤仙已开。他所做的,还没有旁人知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