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认真听他道来,有样学样地掀起自己这一侧帘子一角,只容她一双眼看向外面俗气热闹。“很有趣。“周寅赞道。沈兰息听她夸赞心中稍安,总算没让她感到无趣。他再接再厉,为周寅介绍起沿路所经有趣之处,一路上倒没有想象中的尴尬。马车驶出城去,沈兰息无从介绍,有些失落地垂下眼舔了舔唇。却听见周寅软绵绵地道:“我到京城以来这是头一次有人为我将京城介绍一遍。多谢你啊,三……沈郎君。”她骗他的。沈兰息心漏一拍,不受控制地狂跳。她那句“沈郎君”像一片轻飘飘的羽毛搔过他心尖。他强作出若无其事的神情,说不出一句话。但凡他说出一个字就会泄露出他心中有多欢喜。直到菩提寺前一路上再无话,周寅又变得惴惴不安,像是不明白他情绪为何变幻,一下子变得冷漠。待沈兰息终于安抚好自己一颗心,保证自己说话不会泄露情绪后才回头看向周寅。望着她怯生生的脸,他才意识到自己做错了什么。“我方才……”沈兰息却不好说下文。“抱歉。”他最后道。周寅看上去有些委屈,却还是很好性子地原谅他的冷落:“没关系的。”沈兰息要开口,马车缓缓停下,车外传来一声:“郎君,到山下了。”沈兰息只好改口:“我们走吧。”他说出口后感到很喜欢“我们”这个词。周寅答应:“是。”二人一同下了马车朝山上走。一到山下,沈兰息也算回到自己的地方,重新找到话题:“我打记事起就在寺中长大。”周寅听他这么说,便做出洗耳恭听状,很认真地听他讲话。沈兰息看她一眼,见她听得认真,便继续道:“不过师父总说我与这里其他人是不同。与旁人相比,我不得剃度,在衣食住行上皆有不同,我一直以为自己是寺中异类,旁人也这么以为。”周寅变幻目光,缱绻而同情地望着他。沈兰息自顾自继续道:“那时我被秘密送入寺中,到底不比宫中,父皇虽派暗卫在寺中保护,但为了安全还是未公布我的身份,寺中只有住持知道此事。”周寅知道他接下来要说什么。作者有话说:当对一个人有分享欲和倾诉欲的时候可能就是喜欢上她了,尤其是下意识想要示弱。另无奖竞猜鹿鸣是不是攻略者呢?他的身份会在书后期揭晓人一旦对特定的某个人产生极大的分享欲和倾诉欲,他可能自己都没发觉已经对那个人产生了爱慕之情,尤其是他愿意在这人面前示弱甚至暴露自己的弱点。周寅并不清楚具体理论,但天生的敏锐直觉告诉她沈兰息已经完了。她的灵魂冷漠地注视着沈兰息,对她来说他已经无法在她手下翻身。她感到无趣,完全可以预见沈兰息接下来要说什么,但脸上依旧是专注倾听的神情。温柔、慈悲。“人总会下意识排挤在整个环境中另类的那个人。我在外人眼里不明不白地得到优待,自然引来众怒。”沈兰息一面走着还颇照顾周寅磨蹭的步速,一面平静地说着。周寅轻蹙眉头,浅浅抬眼关切地看向沈兰息。沈兰息接收到她绵绵目光心头一软,他已经得到自己想要的,也骤然意识到他的失态,神情一下子有些不自然。他有些困惑,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突然推心置腹。“无知者的恶比成人之恶更加瘆人,因为无知者无畏,他们的恶意最为纯粹。也因为无知,他们做事不计后果,只图一时之快,手段更加可怖。”沈兰息并未再说自己遭受了什么,只是用一段话总结。周寅迟疑道:“很辛苦吧,那段时间。”她知道这是废话,但据她观察人总是爱听这些没有用处的话。沈兰息被她安慰,尚余些不好意思,闷声道:“都过去了。”果然有用。周寅露出些感兴趣之色,柔声问:“听您之言,是以为人性本恶了?”沈兰息没想到她有此一问,转过头望着她。周寅却怯生生地避开他的目光,像在害羞。“不。”沈兰息道,“我认为人之初不分善恶。”周寅洗耳恭听。“人之初如一张白纸可以随意涂画,端看被人如何教导。”沈兰息心平气和地道。周寅轻轻一笑,不置一词,看不出是赞成或反对。沈兰息也被她勾起兴趣,反问道:“周女郎怎么看?”周寅忽然停下脚步看向沈兰息,眼中含笑,只是这笑意味不明。沈兰息迁就地陪她停下,略不解地看向她。周寅轻悠悠道:“我倒觉得人性本恶,人一出生就恶毒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