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挣扎着坐起来,便累得呼哧大喘。在他喘息之际,脚步声已经自上而下,由远及近。然后他看到通道深处先后走出的两道人影,是周寅与鹿鸣。即使知道平日里温柔善良的周寅或许根本不是她的本来性格,但看到她若无其事地向自己走来时司月还是不由自主地愤怒了,一部分是愤怒于她的欺骗,另一部分则是愤怒于她的背叛。在愤怒中司月也有伤心,他过去对周寅的动心并不是假的。作为攻略者,他唯一一次对攻略目标动心便是这次,还被骗了。他面上没露出任何气怒,是为了保持自己的体面,但他看向周寅的目光中有火。到了此时此刻,他内心深处实际上还期盼着周寅能够给他一个解释。他也不知道还在盼着她解释什么。司月也无法完全忽视在她身旁为她掌灯的鹿鸣,连他都是她的人么……他完全搞不清楚周寅究竟是什么样的人了。他可以从人与人走路时的姿势与位置来判断两个人之间的关系,但正因如此,他看到的是鹿鸣的绝对服从,而周寅才是二人中的掌控者,他不明白。周寅看到他坐在那里直勾勾地看着她,眼中满满的复杂情绪,她终于来了些精神,拿出装模作样的温柔看向他。司月的怒火一瞬间被点燃。她怎么还这样看着他?是真将他当作可以任意耍弄的白痴了么!“周寅。”司月沉沉叫她,但只有这么一句。他的高傲并不允许他作为失败者表现得更不体面,这一句话已经是极限。对于司月包含万千的目光,周寅给予了歉意的目光与神情回应,因为她还不能够说话。而司月显然产生了误解,他以为她的歉意是对她过去的所作所为道歉,偏偏他还因为她抱歉的神情下意识产生了动摇。过去她时常露出带有歉意的神色,都是对一些根本无伤大雅的事情道歉,甚至对她根本没有做错的事情道歉,而他也总是会说没关系。这次他也下意识地想说没关系,但他很快清醒过来,这一次并不是没关系。他连抿嘴的力气都没有,心中更多是对自己行为的唾弃。他竟然还会对她有心软。周寅到地窖中唯一一张桌前坐下,鹿鸣掌灯在旁,并未落座,从袖中拿出纸笔给她。很轻易地就能让人看出两人之间身份上的差距。司月心中的猜测得以被证实,更加感到不可思议,连京城中赫赫有名的鹿神医都是她的附属,她究竟是什么样的人?周寅看了一眼鹿鸣,鹿鸣从善如流地作为她的喉舌替她说道:“周女郎受了伤,这些时日无法发声。”司月忍着不去问她受了什么伤,他还不至于下贱至此,她玩弄了他的感情将他坑得好惨他还要关心她。但人若是能做到心口一致,那便是完人了。他显然不是完人,目光不住往她脖子上瞟,这才发现她今日的确是很不寻常地穿了件领子高的衣裙。受她容貌影响,他竟然没有第一时间发现这一点。直到这一刻司月才恍然大悟自己平日里大约也是一样忽略了许多细节,他终于正视周寅,意识到素日来的“藏拙”做到了何等极致。哪怕他已经知道她不简单,他还是无法做到完全的正视她,都是受她平常做小伏低影响太深,潜意识便将她当作过去那个柔弱的、毫无伤害能力的周寅。周寅从头到尾一直欣赏着司月的神情变幻。他的神情已经足够收敛,只能让她从他细微的眉头跳动以及嘴角下撇中观察一二。她以笔在纸上书写,赫然是三个字:“还好吗?”司月被她这三个字弄得失语,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回答她。他更不知道她是怎么若无其事地问出这个问题来的,她竟然还像过去一样对他,这让他感觉到无比荒诞。她难道觉得他们还能够像过去那样相处么?司月受够了被她当作傻子一样对待。傲气使然,他完全不能接受她将他算计一空后还继续如同对待傻子那样对待他。他可以接受自己是一个失败者,实际上他也不那么能够接受,但他无法理解她还试图像之前那样相处。难道她这么做了还以为他会像条狗一样也像过去那样和她相处么?才不会!一切都回不去了!因为没有气力,司月很难表示出自己咬牙切齿,只听他道:“这样很有意思吗?”周寅眨眨眼,似乎不明白他在说什么。司月指指这里道:“如今我已经是你的阶下囚,何必还要装模作样?”他矛盾地清楚自己不该这么刚强地与周寅对碰,他人在险境,应该委曲求全伺机逃走才对。但人知道是一方面,知道做不到也是很正常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