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远非过去的谢荇,这会儿全心全意为周寅打算,自然是将她的利益放到最先,才不管所作所为会不会让谁不满。谢荇拉了绣墩到床前,与她促膝长谈:“阿寅,怎么了?”周寅回神,冲着她失魂落魄地摇摇头,但看上去显然就是有什么。谢荇这才瞧瞧身后伺候之人们,吩咐道:“都先下去吧,我有事要与阿寅说。”人们这才纷纷下去。待人走净后,谢荇这才问道:“阿寅,这会儿能说了吗?”周寅轻轻点头,做了个要写的动作。谢荇拿纸笔给她,只见她写:“他要立我为后。”饶是对沈兰息的来意有所察觉,在看到他的真正来意后也是不由得大吃一惊。谢荇的心突突跳,她完全相信沈兰息是做得出这些事的人。是好事啊。她第一反应就是如此,然而见阿寅愁眉不展,她恍然意识到自己代入只代入了一半。阿寅若是无牵无挂的这自然是好事,可她还有一样身份是先太子未过门的太子妃,这样事情就难办许多了。想到这一层,谢荇顿时冷静下来。沈兰息在此时要立阿寅为后,并不完全是件好事。首先这简直是一件不可能做到的事,皇上那一关便不能过得去。他怎么会容许自己的三子去娶长子本要娶的女郎。更不要说还有文武百官,他们一定会就此事大力抨击。若是最终成了倒罢了,若是没成……难免阿寅不会成为新帝与群臣互相立威的靶子。要么是新帝向百官立威,立阿寅为皇后。要么是百官联合向新帝成功施加威压,阿寅成为牺牲品。要么双方各退一步,阿寅入宫做个什么妃子。无论哪一种周寅都身不由己,而决定性却在沈兰息身上,取决于他立周寅为后的态度究竟有多坚决。谢荇沉重地想着,旋即又想到什么,看着周寅多了几分疼惜。沈兰息如此,阿寅定然是不同意的。可是看她如今的模样,显然是拒绝了也没用。谢荇温声安慰:“阿寅,无妨,事情总有转圜的余地。”她原先以为沈兰息多少会收敛些,先将阿寅安置好,过些年再做打算。这样既能为阿寅解决了一辈子守寡的问题,也能留出足够的时间让他们想出对策让阿寅过得更好。还是她低估了男人的占有欲,她没想到看上去冰冷淡漠的三皇子在阿寅之事上竟然如此激进,是她失策,早知今日便不让他进来了。周寅倒过来安慰她,用手轻轻拍她手背,带有安抚的意味。她完全没有担心,只是在想今天的确是个不幸的日子。当然不幸的并不是她,而是皇上,或者沈兰息。按照司月下药的时间来算,再加上鹿鸣前些时候的确切诊断,皇上至多撑到今日,看不到明天的太阳了。所以她选择在昨日自裁,确保今日沈兰息知道她自裁的消息后会来,然后回宫去找他父皇争论。每一步都是她在操纵,是她的决定。所以沈兰息与皇上的不幸可以说是她又不是她带来的。如果说是她,可她什么直接性的动作也没有做过,未免太冤枉。如果说不是她,一切却又在暗中与她息息相关。另一面沈兰息匆匆忙忙地出宫,又风风火火地回宫。一回宫,他并没有先回自己那里继续修习礼仪,而是直接向着太极殿去。皇上正巧没在休息。与前些时日动不动就犯困相比,他今日的情况似乎实在是好了不少,精神一下子振奋许多。因为感受不到疼痛,皇上并不清楚自己的身体糟糕到什么地步,也对如今的恢复没有太大感触。沈兰息回来之快出乎他意料,他不清楚究竟是个什么状况,很快放人进来。而沈兰息入内的第一句话也很出乎他意料:“父皇,我要立周寅为后。”皇上脑子充血,合着说什么都白费,兜兜转转又回到从头。他开始审视起沈兰息,试图找出他忽然反悔的缘由。他倒是没想过或许沈兰息一开始就没同意过他所言的可能性。皇上被他的毫无长进气得发懵,低眸看人,试图从他脸上找出端倪,从而弄清楚沈兰息态度大变的缘由。照理说沈兰息这一遭去谢府应该是看出那周寅对老大用情至深,从而肝肠寸断誓要将她忘记。怎么也不该见了一面反而更坚定他要立周寅为后的决心。“请父皇准许。”沈兰息端正地跪在地上连连叩首。而皇上还在想自己到底是哪一步想岔,与结局出入这样大。他忽而想到自己之前所想的那句话“怎么也不该见了一面……”,意识到问题就出在这里。换做旁人可能达不到这程度,但那是周寅,见了一面为她倾心简直是再不过正常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