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寅脸上尚挂着未散的泪痕,眼睫凝着未落下的泪珠,被这一问之下问得呆在当场。她一副被这句话完全砸晕的懵然,反应过来后脸一下涨红。绯色从脸上蔓延向下,到耳根,到脖颈,斗篷未掩盖住的地方皆飞红霞。一个人怎能羞涩至此。皇上大开眼界,大太监也大开眼界。周寅讲起话来磕磕绊绊结结巴巴:“我,我不知道。”她怎么什么都不知道?她知道什么?“你喜欢谁你都不知道?”皇上将眉头皱紧,怎么也没想到最后会是这么个答案,他心中所思所想完全没用,当真是抛媚眼给瞎子看了。周寅慌乱而匆促地摇头,看上去的确是不知道的模样。“周寅出身低微,怎敢如此奢望?”周寅神情落寞,完全不似作伪,“大家对我好,我将大家当作挚交好友,从未有过半点私心。陛下,周寅可以对您发誓。”她眼眸中似乎含着一泓秋水,泛起的波光涟漪让人动摇。“所以您方才问的话,实在是难为周寅了。”她口中喃喃,失魂落魄,看上去这事对她的冲击极大。皇上没想到她从未想过此事,暗叹诚然是他的子侄们自作多情不争气。人家女郎出于礼节露出些温柔,他们便前仆后继地一猛子扎进去了。皇上从未对周寅的说辞产生任何怀疑,仿佛她说什么在他那里都被判定为真。甚至于皇上都没发现这回事。他往常是十分多疑的性子,这样反常却未被察觉。周寅这里没答案,皇上原先计划的路便走不通了。他这一趟召周寅入宫,除了得知她诚然是个漂亮女郎以外便没有任何进展。四个人还在等他答复,皇上想想就烦恼。这事拖着一直不解决,他便一日安宁不得。但周寅如此,他也不知道该要她做些什么好了。在这场荒唐之中,处于最中心的周寅反而是最无辜的一个,实在是让人不知该说些什么好。“你且先回去,旁人若问起你今日之事,你切记只字不要向外提。”周寅认真答应下来。“退下吧。”皇上疲惫道。“是。”待人将要退出门去皇上忽然想起来今日是周寅的生辰,他向来认为一切都理所当然,这时候心中却难得出现些诡异的惭愧来。“一会儿你去孤的内库中捡些东西送到谢家去,权当孤为周女郎庆祝生日。”皇上吩咐道。“是。”大太监应承道。……另一面谢府实在热闹,热闹的来源是王雎与王栩的那位父亲,王大人。他来谢家提亲并不能算是一件顶顶稀罕的事。依周寅的品貌,谢大人与谢夫人早就做好了提亲门槛被人踏破的准备。但……王大人实在荒唐!周寅没有长辈,如今被接到谢家长大,就算是半个谢家人。自然,谢家是完完全全将她当作自己人的。而议亲之事本该是由家中主母做主相看,王家来的却不是王夫人,而是王大人。男女有别,谢夫人不好与王大人单独商议,还好谢大人这时候已经回来,于是三人一道议事。谢大人向来不苟言笑,议事时本就皱着眉头,这会儿听明王大人来意后他惊愕地抬起头看向来人,以为是自己耳朵出了问题:“您能否再说一遍,大约是我听错了。”他说完惶惶不安地与一旁的夫人交换了个惊疑的眼神。谢夫人也不安地动了动身子,只盼着是她因今日是阿寅生辰吃酒多吃了几杯因而听东西总会听岔。应当是她听错了罢。王大人想将自己的舌头吞下去,他方才已经是鼓足勇气才能说出那话。如今谢家夫妇的反应已经诚然是很给他面子,他也该顺坡下驴不提此事。然而为了他那两个逆子,他却是要拉下老脸将话再说一遍。“我今日来府上,是为我那两个不成器的儿子向令府上的周女郎提亲的。”此话一出,刚才的窒息感重新涌上谢大人与谢夫人的心头。他二人心知肚明自己的耳朵并没什么大问题,只是想让王大人将话收回罢了。但王大人不仅没有收回,还又重新说了一遍。谢夫人面色瞬息冷了下来。谢大人眉头皱得更深,直言不讳:“您为令郎提亲倒是可以商议的事,可是您为两位郎君向一人提亲是何用意?”这未免太火辣荒唐!听起来总是像要二夫共侍一妻的意思。谢大人与谢夫人听了都想昏死过去。王大人急忙解释:“是这样的,周女郎实在出色,犬子都对她有意……”他这么说听上去更加印证了谢大人与谢夫人的猜测,他们不明白王大人难道是撞了什么邪,才能说出……此等言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