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兰珏点了点头,以示自己听见。他这样跪着也并没有给崔骜带来什么困扰就是,只是崔骜无法确定陛下这是正罚着太子还是什么,不好贸然开口。从军多年,他着实难得地有了些眼力见儿。皇上倒是没让他为难多久,很快与他闲聊起来:“军中如何?辛苦吧。”崔骜摇头:“保家卫国,不苦。”他也是刻意说好听话给皇上听,好让皇上龙颜大悦之余愿意为他赐婚。皇上听了果然很高兴似的,欣慰笑起来:“你长大了。”崔骜是个很能抓住机会的人,听到皇上这么说后他立刻感应到“长大”二字,顺势道:“陛下说的是,我长大了。”皇上一窒,颇是后悔自己提什么长大不长大的事。沈兰珏则是很平静地跪在那里,似乎已经知道崔骜接下来要说什么东西。崔骜道:“陛下,如今我已经到了婚配的年纪,周女郎她今日也过了生辰,您看是不是……”皇上却没有如他所想的那样调侃他两句再无奈答应,而是缄口不语。崔骜心头本能地涌起些不祥的预感。皇上看了眼地上跪得仍如小松般笔直的沈兰珏,倍感头疼地在眉间搭了个棚道:“崔骜,与周女郎之事,我不能立刻答应你。”崔骜惊愕万分,眉头紧皱,不由问道:“您这是何意?您明明答应了我!”明明在信中都说的好好的,怎么事到临头又出岔子?他顿时有种被诓骗之感,牙关咬得死紧。热血向头顶上涌,崔骜眼前一阵发黑。心中躁郁一瞬间升腾而起,亟需要一个解释或是一枚发泄的出口。皇上观察到他的小动作,头有些疼。看他这副模样怎么都不像是将周寅赐给别人能善了的。他斟酌再三,还未来得及开口,只听见沈兰珏跪在那道:“父皇也答应了我。”崔骜不明白太子忽然插这一嘴是何用意,下意识反问道:“答应你什么?”皇上一听要遭,却不及沈兰珏嘴是着实快,只听他径直道:“父皇也答应了我准我娶周女郎。”崔骜立刻看向皇上,满眼不可置信,手脚凉得可怕。皇上试图解释:“孤并没有反悔当初答应你之事,只是当初孤承诺太子时并不知他心仪之人也是周寅。”崔骜木木听着,根本不想知道皇上是如何答应沈兰珏的,他只知道如今结果是这婚不见得能赐下来。系统还在他脑海中惊呼:“我竟不知太子什么时候也喜欢上周寅了!”周寅真是个妖怪。“所以如今要怎么办?”崔骜平静得近乎诡异,询问皇上接下来的想法。他的平静是人人都能看出来,紧绷着一根弦的平静。通俗来讲就是崔骜脑海中那根弦一旦断掉,他大有可能发疯。沈兰珏跪着,崔骜站着,都需要一个答案。皇上一言不发的冷静之下是焦头烂额,若是世上有两个周寅便好了。而上天大约是害怕事情还不够乱一样,在这样难堪与难熬的沉默里,又送来了一个人。两个周寅还不够,需要三个。咳嗽声由远及近传来,外面的内侍并不知道御书房中是怎样的光景,犹在卖力唱道:“三皇子求见。”皇上陡然生出了点债多不愁之感。总之现在已经是最烂的场面,再烂难道还能烂到哪里去吗?抱着这种想法,他冷冷开口:“叫他进来。”沈兰珏听到此事是微微怔愣的,三皇弟一向不问政事,少见他主动到父皇着里,不知是为了何事。只是眼前显然是很不体面的场景,倒是要让他受到惊吓了。而崔骜却隐约知道沈兰息来是为了什么。他真想将这里一切人都杀光,便不会再有那样多事。沈兰息应声入内,除了他的脚步声外还有一阵阵凄厉的咳嗽声。皇上这会儿倒没有什么再迎接他以彰显拳拳慈父心的心思了,他更怕沈兰息将自己也传染病了,是以这一会儿只想避沈兰息避得远远的。而沈兰息也颇自觉,直到咳嗽声渐止他才缓缓向内行来。至于看到地上跪着的沈兰珏和一旁站着的崔骜他毫不意外,只是心不在焉地想着自己要怎么说。只是从脸上看,沈兰息是很难让人发现他心中究竟是在想什么的。他鲜少有什么表情。只是从他的话来听,也是很难让人察觉他心中在想什么。他总是沉默寡言。站好以后他才行礼,行礼后他不等皇上叫他起来,很直截了当道:“父皇,我想娶谢家的周女郎周寅为妻。”简明扼要地表达出自己的需求。沈兰珏脑袋一木,脑袋里仿佛有千钟争鸣,怎么也没想到三皇弟与他来意相同!